新上任的将军来自秦环城,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风言风语尚来不及在这个山城里流传开来,那少年便孤身一人携着杆长枪从蛮涯军营里取来了敌将的首级,高悬于城门之上。
被杀的那人曾斩过肆水城三十七名将士,毕后在肆水城城门前小解,狂言“区区云河,不过我蛮涯足下之物”。
那少年的到来犹如黎明的曙光,山城里的百姓一改之前萎靡不振之象,纷纷主动将自己家里为数不多的冬粮和衣物捐与军营。
新任将军的英勇事迹东风般不过几日便席卷了肆水城,“唐寒栖”三个字为山民所熟知。镇上未出嫁的女子皆红着脸求父母去提亲,不料他却总戴着副丑陋狰狞的铁制面具,不到三句便要送客,到后来干脆见都不见了。
虽然为人冷漠不通情理了些,到底还是骁勇善战。唐寒栖武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率兵作战进退有度颇有谋略,上任不过一月便将山匪般的将士治得井井有条,为人所称道。
初时蛮涯一方并未料到肆水会反击的如此之迅猛,在被连连突袭之下失了几座从云河占领来的城池,可谓岸谷之变。
肆水连连捷报,远在秦环的云河王欣喜若狂,多番亲自下召嘉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战局已定时,蛮涯大将在一个黑夜里率着十万坚甲利兵卷土重来,不过一刻便把才修建好不久的城墙给拆了个干干净净,当夜负责驻守的三千将士被杀了个片甲不存。
连月的苦战以及物资的匮乏早已让肆水将士疲惫不堪,彼时已仅有两万兵力,其中六千余人伤病严重上不了战场。
黑云压城城欲摧,漫天飞舞的尘土迷乱人眼,敌军铁蹄踏地滔天作响,震得人心惶惶。请求援兵的文书早已派飞将火速传回了秦环,剩下的便只有死守。到后来,肆水城少有的年轻人也提着菜刀扛着家里的锄头加了进来,其中甚至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肆水的城门被攻破时,他们已守了五天。一日便可归来的飞将迟迟未现,援兵仿佛只是他们一个虚妄的梦。
最后一战时,唐寒栖以一敌百,身负重伤。长枪已断,枪尖已钝。他率着三百多个尚能一战的士卒浴血奋战,拿从农夫那里借来的柴刀杀敌,蛮涯士卒终不堪再战,退兵而去。
到结束时,飞将方才姗姗来迟,哭着跪下给肆水百姓磕头,说路途艰险遥远,朝廷无兵可派。他跪的,是一具具伤痕累累的冰冷的尸体,肆水城中仅存的百姓不过是些老人孩子,早已被吓得不知去向。
唐寒栖身中七箭,躺在破旧的寺庙里一张生着虱子的草席上发着高烧,生死攸关。
待他清醒过来时,云河王方发来召书唤他回秦环城,诺他封侯拜相,予他无上荣耀。二十余号七尺男儿哽咽着给他送行,唐寒栖将那万两黄金给他们分了个干净,自此别过。
大雪早已停了下来,天空阴冷冷的刮着寒风,四处都是破败的房屋和淋漓鲜血。
阿毓缩在狗窝里,身上掩着一层茅草。
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吓得她猛然一颤,忙把脑袋埋进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