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想美美地睡一觉,如果死亡就是睡一觉,那我就无怨无悔了。
这次破界穿越,就似一次漫长的睡眠,睡梦里,我看到自己又化为芝草,上面氤氲着仙气,而某天,一豆仿若萤火虫的光芒注入了芝体,我渐渐地开了灵智……
就那样,那棵芝草孤零零地生长在一块磐石上,周围没有别的生灵,它生长生长,千年万年后,它只是成长一片芝叶。它还是努力地生长,生长,又过了千年万年,它长出第二片芝叶。它没有别的欲求,不曾埋怨生存环境的恶劣,不曾感觉到孤独,它像别的蒲草一样,靠着本能一味地生长。
等它长出第九片芝叶,已不知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这时有个人来到这里,他受了很重的伤,即将神魂枯竭。他发现了芝草,眼睛里有了求生欲望,挣扎着走到芝草身边,毫不客气地采摘了芝草,吃了八片芝叶后,他的伤好了。他对剩下的那片芝叶表示感谢,它隐约记起那人的容颜,像是师傅,却又有不同。
那人把剩余的芝叶装进玉盒,带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说有一天会栽种到他的后花园里。也不知多久,他真的将芝叶带进他的后花园,栽种下来。它用它几千年几万年的生长,换了他一命。而那人则给它一个安逸的环境,有仙露浇灌,有灵体栽培,旁边还有其它奇花异草相伴……
醒来,我没有死,也没有受伤。我只是晕乎乎的,脑海里还是似是而非的情景,好像看到我的过去,好像也看到我去百花谷,还好像看到师傅,还有其他如烟云过眼的事情。许多情景就像影子一样浮光掠影,但我却总感觉那是真实的,也许是过去,也许是将来,我注定会经历,或是已经经历过。
躺在那里好一会,我彻底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疲惫不堪。我没死,没有受伤?师傅告诫的事情没有发生,还是我根本没有破界?我爬起来,有点愣神,我看到了牌坊,太乙门的山门牌坊就在不远处,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怎么回事?我看四周,不再是虚空,倒是光秃秃的山石。我和它一起破界了?这里是哪里?
像是山腹里,没有充足的光线。但又不是,因为我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斑,我的神识延伸过去,发觉那些应该是夜幕上的寒星。我细细地环顾四周,莫名其妙,竟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地上的沙石,旮旯角里的大石头,都有亲切的感觉。潜意识中,我觉得我亲历过这里。但另一个声音,理智的声音,告诉我应该没来过这里。
我寻找那块大石头,破界穿越中恍惚看到的磐石,它却不在,不然我就会认为这里是润泽我千年万年的故土,是我曾经是芝草缓慢成长的地方。最后我的目光落在牌坊上,它似玉非玉,此时在幽暗中闪着淡淡的光泽。我莫名其妙对这牌坊有着亲切感,这亲切感仿若与生俱来。
莫不是,它就是那块大石头?被采撷了,炼化成牌坊?我为脑海突然蹦出的想法感到诧异,却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想着,走过去,身体疲软,两腿灌铅,人索性坐在牌坊上,手轻轻摩挲它,脑海里的情景是一棵渺小的芝草生长在磐石上。石头孕育我成长,破界而来,或许也是它在保护我,才没有经受九死一生的磨砺?我半信半疑,目光转回须弥戒指,破界符安静地待在一个旮旯角落里,它还完好着呢。
我放开神识,顺着脚底下的砂石,向远处延伸,有心惊肉跳的感觉,越想越觉得我回到了当初,这里就如幻境所看到的那个幽暗山谷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初我只是一个芝草,而今我成了人。神识无限地延伸,发觉这山谷远远不止万里,不知道是心里暗示,还是确属如此,我越发感觉到这里是故土。基于这种猜测,我心中有重归故乡的淡然,却也有化身为人的不解,重新归来,对于我何种意义?
所处山谷不知有多长,神识探索过去,有无限延伸无止境的感觉,我只好放弃打探。我所处的应该是山沟腹地,当然在我神识笼罩过去,又觉得它比较大,说不得这里是一处洞天世界,至少也是洞府。我想飞出去看看,却发现调不动天地之力。这里明明灵气充裕,让我神清气爽,为何我调不动天地之力?我试着修炼,发觉也无法吸纳灵气,我顿时心惊胆颤,难不成我这次到了一个非修真大陆?
我忙把神识透进须弥戒指,只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才稍稍心安,至少不是因为散功。我想给师傅留句话,想他看到了,不会担心我。留什么话呢?我说我用了破界符,那他一定会担心,认为我一定受了伤,他又该怪我不听他的话。我说我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明明有灵气,却不能驾驭,那他也该担心吧?担心我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想了想,只好捡起一块石头,想在上面写: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但人好好的,勿担心。可是我发觉石头太坚硬,我用体内仅存的法力,都刻不出一个字。
我看脚下,地上都是类似的鹅卵石,看似普普通通的石头,怎么这么坚硬?我随便捡了几块,仔细地辨识着,觉得它们的材质有点像太乙门山门牌坊的材质。只不过,我试着往戒指里送,结果一下子塞进了须弥戒指。
也好,师傅看到石头,就该知道我还活着,这样更好,不用说什么,相反让他窥知不到我正处于困境。只是,师傅他还活着吗?离开我,他命悬一线,在百花谷里靠什么吊命?我竟然为师傅担忧起来,毕竟在我化为人,九岁那年,师傅留了遗书,就不见了。当然,我不知道,在我化人之前,师傅靠我的汁液苟延残喘了多少年。
掐指一算,也不知百花谷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阮细柳有无再回到百花谷?我都糊涂了,阮细柳服用了青果后,恢复了容貌,怎么会是叶如意的样子。也许,当初那只纸鹤,带着襁褓期的婴儿回到太乙门,被师门的人误解了,当成师傅的孩子,所以姓阮?但是,我怎么笃定不相信这样啊,总觉得还有更深的情况。算了,还是不做无谓的想象,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已经开始以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了。
我看着四下的石头蛋子,感慨,原来以前我就生活在这样贫瘠之地。想着,心间有着自豪,机缘巧合,我竟然化形成人了。我想欢呼,告诉这里的每一个石头,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草,通过修炼,竟然化成人,这要怎样的大毅力?想着,我滚落了眼泪,我说不清泪水里的情愫,似乎有着喜悦,却又有艰辛悲触。
我顺着地势往前面走,总能走出去吧。但我看一眼牌坊,它还是歪歪扭扭地斜插在地上。我仍然想把它带走,毕竟它和我是另一个世界的,可是无能为力,它太大了,塞不进须弥戒指里。我走过去,想扶正它,才发现它很重很重,我根本挪不动它。只好叹口气,说句:“牌坊兄,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说完,我还摸了摸它的柱子。
我扭身就走,没有什么可流连的了。
“你以为你能走出去啊?”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一下子毛骨悚然,这里竟然有人。
我扭头看,发觉牌坊在变形,它的门柱蠕动中蜷缩,很快一个高大的牌坊变成一块大石头,这大石头有鼻子有眼有嘴巴,还有纤细短小的四肢,挣扎着要站起来,但眼睛正不屑地看我。
我一下子有了朦胧的记忆,我还是芝草的时候,就是生长在这样一个大石头上。可是看着它渐渐幻化的模样,更是激动起来,问它:“是你吗,阿甲?”
“阿甲?它是谁。”它歪着脑袋,呆萌地看着我。
连神态都类似,傻乎乎的样子少有。“就是你,阿甲,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阿芝,阿芝啊。”我只差上前拥抱它,但这时候才意识过来,它比阿甲高大多了,身子也宽大许多。
“阿芝?”它陷入沉思,似乎在想很久远的事情。好一会,它方方正正的大眼睛有了神采,瞪着看我,说:“你就是那个可恶的灵芝草啊?”
什么可恶的灵芝草,它说话可真的不客气。好在我没有生气的习惯,只是在想眼前的大石头与阿甲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所有的石头精怪,都是这种呆萌模样?
“喂,我才不是你的阿甲。按理说,你应该叫我阿大才对?”它不满地嘀嘀咕咕地说道。
“阿大?”我瞪它,不明白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