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顾亿仿佛在他身上看到白洗尘的影子。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和家人待在一起了吧,真好。
“不像话!”独自走在最后的伝胜央突然走上前,一把抓过禾菘蓝手中的铜炉,“这种天气用什么暖炉,再说了,这是男人用的东西吗?!”只有弱鸡才会惧怕寒冷,男人就应该承受风雪。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扔给顾亿,“你自己打一把,手长着不用做什么?!”然后不管不顾挤进禾菘蓝伞下,拉扯着他向前走,“咱俩打一把,我有话同你说。”
顾亿:......
经过多番打听,古氏宅府中还有人在,是一个老管家,平时深居简出,基本不出门。
几人在一处古宅门口停下,这宅子当真够古,门口一对石狮子脸部都已风化,大门红漆剥落殆尽,露出内里斑驳木屑,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只门头上硕大匾额上的“古千府”隐约能看出昔日荣光,只是金粉也早就脱落干净,连字迹都模糊不清。
顾亿没敢直接敲门,害怕将门敲破,她稍微偏了偏,在门柱子上敲了几下,“有人吗?”许久,里面没有一点声音,顾亿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毕竟这门看上去也不像能拦住人的样子。
“吱呀”门开了,钻出一个瘦削老者,他两腮无肉,两鬓斑白,用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顾亿一眼,“你找谁?”
顾亿退后一步,行了个礼,“老先生好,我找古氏后人......”
“全死了!”老者说完就啪一声将门关了。
顾亿摸了摸鼻子,还要上去敲门,禾菘蓝上前,“我来罢。”
门再次被敲响,只是这次许久都没人开门。
伝胜央看不下去,几步上前直接将门推开,率先走了进去。只是他刚走一步,头顶上方的匾额就摇晃坠落,朝他脑袋砸来。
伝胜央飞身避开,匾额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扬起一阵灰尘。
老者听见动静终于从里屋走了出来,他黑着一张脸,“无理小儿,非请自入,岂有此理?!”说着掌心凝聚一只水剑,朝伝胜央刺来。
这老者竟是一名六阶水系灵师。
只是伝胜央却是七阶中期,虽然伝氏家族功法不擅斗争,但是高出一个大境界,战胜这老者还是很容易的。
他很快将老者制服,也没伤他,毕竟确实自己无理在先,“你的匾额我会赔你,双倍。”
顾亿也上前几步,“老先生,你别激动,我们没有恶意,找你只是问下古氏后代尚在何处?”
老者看了眼顾亿,“你是聋子吗?我不是说都死了吗?灭族,你懂什么是灭族吗?”
顾亿皱眉,“老先生,我既然过来找你,就是确定古氏还有后人,希望您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您放心,我可以起丹书誓,绝没有祸害他们之心,而且作为交换,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老者听完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就凭你?三阶?还帮我?”
顾亿:......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是真的好扎心。
她还要争取,老者却不再看她,而是转眸看向她身后的禾菘蓝,“木系?你是灵药师?”见禾菘蓝点头,老者想了想道,“我可以告诉你古氏后人在哪儿,作为条件,你们要帮我治好一个人。”
少顷,老者领着几人穿过拱门,来到一处庭院,整个古府衰落死沉,只有这处还有人气,显然是老者住的地方。
他推开门,将三人领进屋内,房中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收拾得却很干净。中间摆了一张床,老者上前拉开床幔,只见被子微微隆起,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被中。
“帮我救救这个孩子。”老者看着禾菘蓝,声音中难得带着一丝恳切。
禾菘蓝走上前,从被中抽出小孩细白手腕,将手搭上去,细细号起脉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禾菘蓝收起手,他抬头看向老者,“他灵核全碎,本早就该没命,就算你用自己的生气吊着他,死去也是早晚的事,药石无医......你应当知道。”
老者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起来,他露出一抹苦笑,“是,我早该知道,只是......太像了,他和小姐小时候长得太像了,要是小姐有孩子,应该也是长这样吧......”
顾亿好奇上前,想看看小孩长什么样。
她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倒抽一口冷气。
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大约三四岁左右,面容精致。只是闭着眼睛,脸色苍白,胸口几乎没有起伏,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断气。但这些都不足以使她失态,她惊讶的是,这个孩子,他,他竟然和冥宴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是缩小版的冥宴,就是不知道眸色是不是暗金色。这个孩子要是说跟冥宴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相信,这个年纪,又这个相貌,除了父子关系,没有别的解释了。
靠,冥宴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儿子都快死了,人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简直枉为人父,失职!孩子他妈真惨,遇到个渣男,呸!
顾亿在心中狠狠唾弃了他一番,转身问老者,“老先生,这孩子是您孙子吗?他怎么会受到这么重的伤?”
老者摇摇头,“半个月前,我在后门口捡到他,当时他的灵核就已全碎,奄奄一息。”
房中气氛一时有些低迷,顾亿心里也不是滋味,无论是从交易的角度还是因故人之子,她都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活下来。
半天后老者叹息一声,“我早该知道,天意如此,不该强求。”他转眸看向顾亿,“小子,你为什么要找古氏后人?”
异界之人是顾亿最大的秘密,她无法全盘托出,只能对老者说,“老先生,我找他只是想询问一些事情,不背道义,不违人伦,也绝无加害之心,以丹书起誓。”说着身上闪现一道白光,这是丹书已成,受天地监督,违者终身修为无法寸进。
“也罢!”老者站起身,佝偻着腰朝外走,“随我来吧。”
几人来到院中,老人站在一处花坛前,此时入冬,万物凋零,但是花坛中却长着一株花,那花长相奇特,上面是三片白色花瓣,下方坠着一朵红点灯笼,有种奇怪的美丽。
“宽口杓兰?”禾菘蓝突然开口,此花极其名贵,不仅对温度要求极高,更主要的是,它一沾凡水就死,需灵液灌溉,何等娇贵!却只能做观赏作用。
现在,哪怕是六大氏族,也找不出几朵,除了花本身难养,就是一个烧钱机器,还跟氏族中女性稀少,有弄草饲花雅兴的更没有几个。
“你倒是识货。”老者看了禾菘蓝一眼,眼神试探,“当今世上,能认出这朵兰花的没有几个。”
禾菘蓝表情不变,“只是恰巧在一本古书中看过而已。”
“那还真是凑巧......”老者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向眼前兰花,语气幽幽,“曾经,这片庭院开满了宽口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