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邓州已有半个多月了,寒野原吃住都在“洞香月”里。一个大男人在青楼,竟只独自在房里喝闷酒,将来吵他的人三番五次统统扔出去后,再也没谁借到胆子打搅他——都怕他那把大刀。
其实,寒野原常出入青楼主要是因为他从来都受不了女人身上的脂粉气味,而青楼的脂粉味最为浓烈——越无法忍受的事物越要承受,这是他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入夜,洞香月又开始喧闹。一名浓眉深目、眼角覆刀疤、棱角刚毅十足的男子走进洞香月,径自穿过人流叩响寒野原那屋的门,登时,四周突然安静。
男子自作主张推门进了屋,又把门合上。
此刻,房外的人皆不约而同仰头张望着,摩拳擦掌地等着看这次人被扔出来的姿势。
盼了半天,什么也没盼到......房外喧闹声又续上。
寒野原不羁地笑着,倚着床沿问来人:“见着没有?”
“嗯。”
“觉得怎么样啊连横?”寒野原忙问。
连横皱了眉头,面目冷峻:“你着急什么,还不就那样。”
寒野原:“南阳山庄大小姐,论姿色,是我见过的女人里排名靠前的,虽说是为康虞所迫,也可知足矣!”
“排名第一是谁?”
“这第一嘛......”
连横:“又打马虎眼。”
“明日就娶亲,带来的人手可还够用?”寒野原笑躺倒在床上。
“怎么,你有兴趣帮忙?”
寒野原打哈欠:“我很忙的。”
“今儿,我好像见着一个人......”连横偏了头一皱眉,给自己倒了杯茶。
“什么人?”
“不急,你会见着他的。”
寒野原:“前几日,我在街上碰见易之,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转身就走。”
连横抿嘴笑:“他自来便这样,你莫见怪。”
“我见什么怪,又不是不知道他,他那样一个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真不明白,怎会沦落到做你的仆从,你理所应当地让他照料你起居,喂,你难道不觉得受之有愧吗?”
“他想干什么是他的事,不归我说了算。”
寒野原坐起身,定定地看向连横:“他在你身边可有五年之久了,起初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问你他是干什么来的你也不告诉我,后来渐渐觉得他待你还算赤诚,便没再多问,现在你必须得老实告诉我,他究竟为了什么?”
连横屈指划过鼻尖,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他其实是康虞安插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人。”
“我就说嘛,才不信他是心甘情愿拜服你才来服侍你的,不过,你那么恨康虞,能容忍她的人?”寒野原惊异。
“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说起这个,还没问你,你这次为何会乖乖听康虞的话迎娶贾家小姐,她究竟拿的什么胁迫你?”
“你睡吧......”连横头也不回地起身出门。
第二日,寒野原睡到未时才醒,洞香月里大门紧闭,昏暗安静,他大叫:“有活人吗?”
没人理他。
他只好回到自己房内,从窗户跳了出去。
途经一酒庄新酿开坛,酒香四溢,忍不住想进去瞧看。还未移动半步,就有一农夫打扮的人牵匹马横在他面前。那人道:“少主吩咐,请总舵主尽快赶路,中秋之前不赶回去的话,楚乐师要发火的。”
寒野原叹了句:“哎呀!知道了!吃个饭先行吗?”
那人递给他些吃食和酒袋,交给他马缰绳,转身离去。
酒庄内,有一黄衣姑娘正拉了老板避开人群,笑问:“你以为我俩女流之辈,不懂品酒?”
“不敢不敢,小店待客向来一视同仁。”
“你这新酿,为何不给喝?”
“不是不给喝,是请用小店特备的玉杯喝。”
“当真好笑,玉杯喝得,玉壶却喝不得?”姑娘说完,随即看向自己的同伴,见她正望向门外出神,便问,“编钟,怎么?”
编钟抿嘴一笑,向酒庄老板道:“此为新酿第一坛,自是该珍惜,老板大方,广邀懂酒的人来品尝,玉杯盛得琥珀光,可见其珍贵,我俩也知这里的规矩,只是喝过这酒深觉爱惜,愿捎带给家中一个嗜美酒如己命的人,这样算来,也不辜负老板设这品酒会的良苦用心了。”
“两位姑娘风度灵秀,愧受如此请酒之礼,实为惶恐,只是规矩在先......”
黄衣姑娘忙道:“规矩是人定的,想个法子,你不坏它便是。”
老板叹了口气,双手接过玉瓶带走,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又回来,双手奉还玉瓶。
两位姑娘道了谢离去。
黄衣姑娘将玉瓶塞进腰间口袋,笑道:“我倒要看看寒公子如何谢咱俩。”
编钟:“陶埙酿起酒来心无旁骛,比做任何事情都用心,待寒公子好,哪里要什么回报呢?”
黄衣姑娘红了脸,娇嗔道:“就知道打趣我,那几位姐姐面前却恭恭敬敬的。”
编钟笑了笑道:“方才我见寒公子他也正要进那酒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