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字路口,要么撇,要么捺,庭司辰在每个岔路口选择走的人多的路,面朝不那么荒凉的方向。
缘循热闹而行,最终抵达最为幽僻之处。
无极峰东南百丈外的岩峡间,束扎直冲云霄发式的六只鬼群魔乱舞展开阵型,将长得像雕的兄台五面圈围,雕兄两只爪子六神无主上下猛啄,六只鬼的十二只腿疏疏绵绵锁成人网笼罩雕兄。
司辰认出他们,是无极峰上打个没完的蛤蟆六鬼和雕兄,司辰和蛤蟆六鬼有称兄道弟的情谊,和雕兄打过照面,未有交谈。
六只鬼的阵法较无极峰上那时有显著精进,看来这些日子是让雕兄逼得紧,不得不想方设法另辟蹊径了。
雕兄处于劣势,硬撑十几个回合后快要败北,司辰瞧他们打得挺有意思,便旋身落进阵法助雕兄一臂之力。
六只鬼瞿然,好不容易没被雕兄的一双铁爪啄得屁股开花,好不容易结网恢恢从上空压制住雕兄,司辰三两下拆开最壮鬼熊的一只腿,蛤蟆六鬼结的网自下而上、由胖到瘦轰然坍塌。
阵法破溃,蛤蟆六鬼化身一盘散沙杂乱无章地向司辰和雕兄大施拳脚,这种混战并不比破阵法容易,六只鬼拳脚灵活,上飞下窜瞄准间隙攻其不备,司辰和雕兄以寡敌众,拆了东墙补西墙。
司辰察觉,蛤蟆六鬼有意视他为眼中钉,争先恐后地避开雕兄围击他。
八十几个回合后,雕兄被推挤出老远,他端着手立于一旁,大惑不解。
蛤蟆六鬼边打还边骂骂咧咧的,司辰听不太清他们囔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他能理解六只鬼的愤怒,毕竟偶然碰见朋友打架,是不能凑上前打朋友一拳的。
司辰踩上最瘦的六鬼头颅,腾跃空翻,在将落未落的罅隙里,他瞟见许多无极峰的牛鬼蛇神们,他们遍洒于岩石上大呼小叫看热闹。
一丛光秃秃的树上,棠西跳来跳去,忙不迭躲匿树下一只大蟒的信子,还得分神看司辰,怪劳碌的。
离那样远,如万里河山那样远,司辰偏偏看见了棠西。
棠西朝司辰飞奔而来,一只无极峰的大蟒在她身后狂追。
当大蟒终于和蛤蟆六鬼搅杂在一起时,司辰和棠西已然掺和不进他们动物世界的粗暴猎捕了。
“跟我来。”棠西拉起司辰的手,奔至拥有一丛光秃秃树木的高地上。
光秃秃的树丛尽头,有数座小土包,小土包前立有木牌,木牌上写有姓名,原来此处是坟地。
棠西牵引司辰来到一块木牌前,指认木牌上的字迹道:“你看,棠......棣......”
司辰愣愣戳在地上,五雷突如其来轰顶击下。
棠西继续指认侧旁另一块木牌:“庭......誉......”
爹娘的墓地,土里埋的是他们被烧成黑炭的焦身吗?司辰情不自禁双膝跪地,低垂头,面目赤红。
棠西怔怔地跪在司辰身旁。
两个人跪了好久,膝盖麻木不知痛,直到六只鬼终于摆脱巨蟒找到他们。
蛤蟆六鬼看司辰跪得这样乖,全然没了动武时的桀骜,便一人一句轮流变着法取笑他。
司辰没听进他们的话,蛤蟆六鬼叽叽咕咕太吵了,他已经习惯闭耳不听。棠西虽似懂非懂,知道六只蛤蟆定然没说什么好话,跳起身抡起拳头。
“没事。”司辰腾起身揽住棠西,语气好似在安慰。
司辰看向六鬼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坟地,都是无极峰的兄弟姐妹。”六鬼想起地下埋的人,想起在无极峰大战时牺牲的八十二位兄弟姐妹,诙谐的脸上盛满悲戚,情状怪谲,“还有几位峰主的朋友。”
司辰无所适从,零零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从傍晚到天明,守在刻有庭誉和棠棣名字的木牌旁。
棠西挨靠司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你来找我的吗?”棠西问。
“嗯,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没人欺负得了我!”
司辰扯出微微的笑:“是啊,可你不记路,走到明年也走不回去。”
棠西没什么好辩驳的,挤眉佯嗔捏了把司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