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的信?”郑国宝这话,不是骂人。
郑夺点点头。
父亲仔细端详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心中滋味难以形容。
郑夺的母亲,和他离婚已有十三年。
十三年来,那个女人从没回家看过他们父子一次,也从没给过一分钱赡养费。
她像一个由一根蚕丝牵着的风筝,高高地飞在云层之上,也许沐浴着阳光,也许经受着狂风。
谁知道呢?
总之,一层光鲜的白云,遮挡在雪山之巅和人间之间。
云上什么样,郑国宝是看不见的。
他留守人间,养大儿子,不知道麻雀有没有明天。
他这辈子,两个女人。
深爱的那一个,跟当官的走了。
不怎么爱的那一个,生下孩子,跟有钱的走了。
再过两年,他自己可能也要跟SARS走了,但他现在还不知道。
假如按照原本的发展轨迹,就连儿子,也要在他走之前,变成残废加精神病人,二十年后,也跟着走了。
所以,要是一切照旧的话,他这辈子,要多失败有多失败。
好在,他儿子重生了,这一世,已经改变了许多事情。
银行劫案八成是不会发生了,SARS恐怕也不会要他的命了。
但他不知道那些未来的大事,此时此刻,犹犹豫豫、迟疑不定,只为一件小事,不知道要不要接过面前的这封信,打开来看。
“你看了吗?”他明知故问,因为信封是完整的,尚未拆封。
既然是明知故问,郑夺便不予回答,不想说废话,而是云淡风轻地说:“不想看,就烧了。”
“你也不看?”父亲说这话,就表明了,他还是想看的。
郑夺不再回答,而用行动表态。
他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咔嚓”一声擦燃了火苗,毫不犹豫地伸到信封一角的下面。
信马上就烧起来了。
信封信纸卷起黑边,不断上升,火焰越来越大,就要烧到手了。
他换个角度,让其尽量燃烧干净。
最后走进厕所,把余烬丢到便器里,“哗啦”一声,放水冲走。
“好,烧了好,免得想。我来看看我儿子写的文章。”父亲说着,强颜欢笑,再次把视线放到杂志上,翻到了第二篇。
“《师兄的透镜》,作者,郑夺。嘿嘿,真是你啊!我老郑家出了文人了!哈哈!”
父亲看着杂志,郑夺看着父亲,各有所思。
关于母亲的来信,郑夺知道内容。
上辈子看过。
那个女人在信中一股脑的发牢骚,说了很多自己的不幸。
她说豪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如果区区百万富翁的家庭也能算豪门的话。
都十几年了,女儿都快小学毕业了,还没得到人家家里的认可。
自己对人家来说,跟个佣人、奶妈也差不了多少,伺候丈夫,伺候公婆,还要伺候小的。
她在这个家里根本没地位,什么事都说不上话、做不了主,好像女儿都不是她生的,只是她帮忙从医院抱回来的一样。
别以为她嫁了个富裕人家,就天天锦衣玉食,有花不完的钱。
有钱人抠门起来,比穷人还厉害。
她说她存私房钱很难,日子过得也不顺心,叫他们父子两个,千万别指望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