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悄悄话,母亲让我和三姐过去。
“若儿,合儿,你们挑两个自己喜欢的丫头到房中伺候吧。”母亲已经让和我们年纪相仿的丫鬟单独站出来,站成一排。
小丫头们看着我和姐姐的脸,瞬间面露难色,低着头不敢言语。
母亲道:“我这两个女儿是双生,长得极像,不过细看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地方。大小姐眼睛细长些,脸上有痣,二小姐眼睛圆润些,脸上无痣,仔细这两点,方不会认错了人。”
说话间,三姐已经挑了两个模样可人的丫鬟。
我也上前去,一排小姑娘大气不敢出,垂眸看着地面。看着她们年岁同我一般大小,都是十五岁上下。我从前没有受人服侍过,有些不习惯,也不知该怎么选。看了一圈,我挑了两个面善的丫头。
挑完各自的丫鬟,管家又带我们参观秦府。大堂和会客厅,其间用有直棂窗的回廊连接为四合院,小庭院用回廊组成;以中央主要庭院面积最大,也就是父母亲居住的睦元堂,父亲的书房位于睦元堂的后侧;书房左右翼以回廊,再折而向前,形成四合院,而走廊转角处和庭院两侧有多处楼阁,由圜桥来联系这些楼阁的上层……
三姐的院落锦瑟居与我邻近,母亲和父亲的院子稍远。我居住的思砚居很小,可也远远大过渌城的家了。院内一潭池水,池边花木并立,磐石平滑,恰如一方砚台,想必这便是思砚居的名称由来。正值初冬时节一片萧瑟之景,可过了冬天定是很美的。
小厮把我的行李搬到了思砚居。两个小丫头正在帮我整理。其实我的东西也并不多,出发时母亲曾说,父亲做了御史大夫,从前在渌城的衣物大多就穿不得了,到了封都都会给我们重新置办。因此她俩很快就收拾完了。
“我叫秦思合,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坐在梳妆镜前,对着她俩问。
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那个高一点的模样清秀谦卑,先说:“奴婢今年十六,从前在宫中侍奉,贱名不值一提,进了秦府便是小姐的人,请小姐赐名。”
矮个子便点头附和:“奴婢今年十四,请小姐赐名”。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给她俩取名,想了想,便道:“我从小生活在江南涄州渌城,烟雨画江南,你便叫雨画。枕簟水亭雨,笙歌月夜船,你便叫雨笙吧。你们都识字么?”
高个子雨画点点头:“奴婢从前在宫里侍奉,识得几个字。”
我颔首,又问雨笙:“你呢?”
雨笙涨红了脸,局促道:“奴婢从前在膳房帮忙,不识字。”
我颔首:“不打紧,不会的可以学。”
父亲自小极为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因着父亲是教书先生的缘故,我们兄妹四人,皆在父亲所任职的渌城县学读书。只是命运弄人,如今我们兄妹四人离散,阖家骨肉分离。想到这里我不禁又难受起来。
雨笙怯怯地看了我一眼,与我对视上了,慌忙垂下头去,说了一声:“是。”
到底我也是官家女眷,身份比她们高上不少。只是若无家中那次变故,我怕是与这小丫头也差不多。我有几分同情这个雨笙,柔声安慰:“别怕,只要你们做好分内的事,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大家都是一般年纪,只当作姐妹相处就好。”
晚间,我的房间已经整理妥当,母亲派人来叫我去前厅用膳。我不大认得路,由仆从带着绕来绕去,在回廊间来回穿梭,走了片刻便到了。
前厅华丽明亮,灯火如炬,虽已经日落,在室内一如正午一般亮堂。我暗自赞叹。从前在渌城老家,家里多是过午不食,一到日落屋内就昏黄暗淡,早早歇下,没想到封都人竟要吃三餐。管家忠叔布了菜,一一介绍,有膳汤、点心、主菜、膳粥、水果等,桌上竟有足足十道菜!忠叔说,我们路途颠簸,定是劳累辛苦,因此今日晚膳就多准备了些。说着又指着桌上的一个碗碟,说是封都最有名的酒楼临江仙打包来的酥酪点心,请老爷夫人和小姐品尝。
我强自镇定,唯恐在忠叔面前露怯。
父亲母亲起筷后,我和姐姐便也开始进食。父亲教育我们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前厅内安静极了。
酒足饭饱后,父亲便吩咐我和三姐回自己的院子歇息,什么都明日再说。
回到自己的院落转悠片刻,洗漱后早早熄灯上了床。
我静静地平躺在宽敞的床上,望着头顶轻薄的帷幔。
虽然白日里奔波辛苦,我却是第一次远离家乡。夜不能寐。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从前在老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