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淑容愤恨道:“皇后爱子如生命,有孕时如何艰难,如今即将瓜熟蒂落,若是皇后来选,也必定会舍母保子!倒是太后阻碍嫡长子降生,陛下若是知道了定会责怪您的!”
“淑容娘娘,您怕是关心则乱昏了头吧。”董美人忽然站出来说,“太医都说了舍子保母胜算更高,若是强行逆天而为,母子俱损,陛下更会怪罪。”
“宁淑容,以下犯上,造谣污蔑,降位为二品修仪,禁足宸佑宫,一月不得外出。”太后不紧不慢地惩处了宁氏,略一使眼色,身边的宫女立刻起身,恭敬道:“宁修仪,请回吧。”
宁筠转瞬之间已经由从一品降位至正二品,又获禁足处罚,不甘的泪水从眼眶中夺目而出:“太后,您这般容不下皇后娘娘的孩子,若叫天下人知晓,定会遭诟病的!”
太后道:“看来宁修仪不思悔改,那就罚奉三月,禁足半年吧。”
闻言,宁筠也不再言语,死咬着牙不出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是,皇后的惨叫声再次传来,一阵高过一阵,一会儿便没了声响。众人皆是揪心。那边宁修仪推推搡搡出了宫门,其余妃嫔大气不敢出。我站在太后身边,静心等待着。
过了许久,稳婆抱着一个小襁褓走出,依稀可见婴儿色如灰土,一动不动。我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稳婆沉痛道:“皇后娘娘方才意识清醒,不愿舍弃龙子,宁愿自己多吃些苦也要生下孩子,奴婢们便强行将龙子推回,摆好胎位才推出龙胎,只是龙胎孱弱,生下来已经浑身冰凉,没有了呼吸。”
“皇后可安好?”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
稳婆垂首:“皇后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太过劳累,已经昏睡了过去。”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我想着那宁筠若是早知道有此事,又岂会这般冲撞太后?她真是白费力气,得不偿失。
“也好。”太后道,“既如此,便让皇后好好休息,哀家先回宫了。你们都散了吧。”太后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着。
中宫诞下死胎,凤仪宫所有人都面色哀沉。各宫妃嫔三三两两都慢慢离开了。
回到慈宁宫,见四下都是姨母的人,我便迫不及待地问:“姨母,方才您为何要保下皇后性命?皇后若是难产而亡,母子俱损,岂不是更合您心意?”
太后笑了一声:“合儿,你如今愈发有哀家当年的脾气了,只是若是让皇后死于难产,于我们并不是好事。”
“为何?”我心里对皇后并没有什么感情,只觉得她为了腹中素未谋面的孩子而舍命,实在愚不可及。陛下每个月只有初一和十五去她宫里,想必夫妻感情也不甚深厚,更不必为了这般的男子而丧命。但若是为了稳固自身地位,求一份至高无上的荣宠而遇上难产身亡,便也是自找苦吃,怨不得谁。
“虽然皇帝并不很喜欢这个皇后,只是皇后若是为他产子而死,陛下必定心怀愧疚,常常念及她的好处,也会愈发优待王家。皇后平日看起来端庄仁德,却也是血肉之身。她受尽了苦楚才得来这一个孩子,此时哀家为保她性命不遂她心愿,来日她必定沉迷于丧子之痛,甚至恶语相向,陛下也会逐渐厌烦她,到那时你却在陛下身边,端慧贤淑,陛下岂有不喜欢你的道理?”太后娓娓道来,言语间颇有深意。
我如醍醐灌顶般,顿时对眼前姨母的算计心生敬佩。我仿佛能够感受到她对人心地了解之深刻,渐渐理解她为何能在先皇的后宫屹立不倒了。
“后宫争斗常常头破血流,你死我亡,只是败者不会懂得,他们的败局有时并不源于胜者的强大,而只是自身的恶劣导致这场终生悲剧罢了。”
“不管怎么说,龙子夭折终究是丧事,这些日子皇帝更不会来后宫了,你也不必着急。”太后安慰道。
我会意:“姨母放心,小合心里都明白。只是小合能够感受到,陛下待小合,终究是用心的。”
太后轻笑一声:“哀家早就看出来,陛下喜欢你这天真烂漫的性子。他心里念着你是好事,你心里明白更是好事。只是你心里更要明白,男人总是喜欢他理想中的女子的模样,你若是与他想象的样子不符,他变会寻找下一个女子。若是你何种模样他都能接受,那便才是真正的爱人。只是身在帝王家,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罢了。”
我深以为然,认真聆听着太后的教诲,又问:“姨母,女人生子,当真都如同皇后这般凄惨么?若是这样,合儿可不愿。”
太后拍拍我的手背,道:“合儿这是被吓坏了。皇后体弱,产子格外吃了些苦头。合儿切不可像皇后那般孱弱,平日要多注重保养。正好,哀家跟着芙如新学了一套养生术,今日陪皇后生产,还未来得及操练,你今日也跟着操练一番。”
说着,太后便起身,拉起我的手往殿外走去。
姨母在园中站定,由芙如姑姑伺候着整理了衣裳,取了披帛,一身轻便,开始操练起来。我也跟着姨母,学着她的模样依葫芦画瓢。
先是动眼,弹耳,接着手脚皆有动作,一共八式,固本培元,疏通经络。一套下来,竟是香汗淋漓,微微喘气。芙如姑姑见我初次学,便给了我一个小册子,让我回麟趾宫也跟着练。
“只要贵妃娘娘不嫌弃奴婢这老古董便好。”芙如姑姑虽这样说,却很喜欢我的模样,“年轻些的小姑娘大都不愿意跟着学这个,只是贵妃娘娘聪颖,早早便知晓养生的好。”
太后道:“合儿怎可与寻常女子相提并论?若是她愚钝,哀家也不会将她选入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