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美人和陆才人都是西州刺史的女儿，同为五品才人入宫，只是姐姐陆君慈性格直爽明媚，又娇俏可爱，陛下喜欢她，便封了她做四品美人。妹妹陆君兮天性僻静，陛下也就没有那么留意她。陆氏姐妹倒也规规矩矩，平日里温顺听话，不过也没少受宁顺仪和董美人编排。

董美人是怀化大将军的侄女，入宫便是美人，如今两年已过，还是美人。她性子骄纵任性，在皇后面前也不掩饰锋芒，就连宁修仪的话也有不听的时候。每每皇后责罚，便是誊抄经书文卷，董美人也知道皇后不会对她怎么样，愈发骄横。每次受罚，便要将誊抄的书卷送到陛下处告状。她虽是将军之后，想是被罚得多了，书法也练的清秀隽永，倒是一个长处。陛下每过两月还是会召幸她，大抵是她实在直爽，陛下喜欢这样性子的女子吧。

“那德妃呢？”我问，入宫这么久，从未见过德妃，方才林才人一人一人地讲述者，竟然也漏掉了她。

林才人四下张望，小心翼翼道：“娘娘，此间我三人对话，万不能让第四人知晓，否则嫔妾会遭惩处的，也怕连累了娘娘。”

“你只管放心说便是。”

“德妃娘娘名唤冷竹曦，是银青光禄大夫独女，极善舞。天成二十六年嫁给陛下，短短半年就有了身孕，此时皇后刚刚入宫，当时也有些嫉妒呢。后来不知怎的，孩子忽然没了，德妃很是伤心，可是陛下恩宠，德妃又正值壮年，很快便再有了身孕。可是此次有孕，正值陛下与先三皇子夺嫡之时，先三皇子阴险，担心陛下率先诞下皇孙，太子之位稳坐，便做局诬陷德妃娘娘与外男私通，虽然后来证明了德妃娘娘的清白，可是孩子早被拿掉了，是先皇下的旨意。

“陛下登基后，德妃便被封为德妃，居住听竹宫。经此两次流产，尤其是第二次打胎，德妃娘娘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了，更是伤了清誉，因此也不愿再在宫中露面，于是便闭门不出。皇后做主免了德妃的规矩，叫她好好将养身体。”林才人道。

闻婕妤惊讶道：“想不到，德妃娘娘竟然牵扯进前朝政事，这般无辜受害，又没了清白，竟是比嫔妾还要倒霉几分。”

“闻婕妤，你的的孩子受何人暗害，你心里可有数？”我心想着，若是闻婕妤自己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我今后也提防着，多加注意。

她却摇摇头：“嫔妾初次有孕时，嫔妾早早对外说了，宁筠知晓后，每日晨昏定省之后都要嫔妾去她的宸佑宫站规矩，只是这也没有什么，后来已经三个月大了，嫔妾某一日喝了安胎药后，就无故腹痛，孩子没了，查看药渣和吃食，也找不到疑点。第二次有孕时，只有两个月的身孕，还未对外说呢，便忽然小产了，查看吃穿用度，都看不出端倪。所以嫔妾也不知是谁了，宫里人人都说，是嫔妾自己身子弱，才留不住孩子的。可是嫔妾本是医女出身，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此康健，怎会无端小产。”

这样一来，这幕后之人定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了？我心中忽然想到了姨母。此刻，我不敢多想，也不便再追问，只是温柔安抚道：“婕妤放宽心，孩子这事全靠因缘际会，越是急越得不来。待到禁期一过，本宫便向陛下进言，让他多去望春阁陪陪你，可好？”

闻婕妤和林才人皆是感激非常，再次向我行礼致谢。

“今日本宫也乏了，你们便先退下吧。”我捏了捏僵硬的后腰，起身送客。

“娘娘昨日辛苦，应当好生休息才是，今日嫔妾二人叨扰娘娘许久，改日再来拜访。”闻婕妤道。

送走二人，我将湘云叫到我身边。湘云是太后放在我宫里的侍女，又是麟趾宫的大宫女，我心中有疑惑，需要向她求证。

“湘云，你跟在母后身边许久，可知闻婕妤小产是何人所为？”

湘云双眸微垂，道：“娘娘心知肚明，又何需来问奴婢呢？太后是不会让任何一个未经她允许的孩子出世的。”

果然是姨母所为。在这后宫，能够做的这般天衣无缝之人，除了太后，还会有谁？不知闻婕妤若是知晓了此事，会否对我一如往昔呢？

“只是那德妃，听说原本是姨母举荐的人，怎么会也……”

“德妃娘娘不守妇道，私通外男。她在宫外早有青梅竹马，新婚之夜便对陛下挑明，陛下从未临幸过她，又怎么会怀上陛下的孩子？德妃两次有孕皆不是陛下亲子。陛下仁慈，留了她腹中子，只是太后决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湘云冷冷道。

所以，那时三皇子并不是凭空捏造，而是确有其事？

我听得吓掉下巴，震惊不已，一时之间我竟然词穷到无法形容她来，震惊之余依然是震惊。这后宫之中藏龙卧虎，实在是我坐井观天，帝都皇城令人大开眼界。

“湘云，你没有在编故事骗本宫吧？”

“女子清誉何等重要，奴婢卑贱之神身，怎能肆意编排皇家秘辛？娘娘，德妃虽为太后举荐之人，但她不守管控，肆意妄为，犯下弥天大错。您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外甥女，可要听从太后教诲，不可行差踏错啊。”湘云劝诫道。

我内心仍被这荒诞的故事所占据着，觉得实在不可思议。迟暄平日待我温柔，没想到也是这样心软的男子。德妃在新婚夜便袒露心声，他竟然并不追究。德妃多次私通外男还两次有了孩子，他也能对外说是自己的孩子，作出恩爱假象。女子清誉重要，他作为丈夫，竟能忍受这般同她演戏。

迟暄，我渐渐有些看不懂他了，他究竟是一个善良软弱的夫君，还是一位隐忍蛰伏的君王呢？他对我的深情厚谊中，到底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