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淡淡开口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人,皇后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还一直康健。皇后,有时候哀家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你什么。两次有孕都留不住孩子,如今落下个难孕之身。你是一国之母,国母若是不能生育,如何服众?”
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被羞辱,又被太后说是难孕之身,仿佛身体的遮羞布被扯开了一般,十分难堪,嘴唇微微发抖,脸色煞白,顶着莲舟直直道:“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无知,没能保住陛下的嫡长子,儿臣字请罚酒三杯。”说罢,仰头喝酒,面色苦不堪言。
太后又转向眼前的莲舟,和颜悦色道:“哀家看你这肚子,比寻常四个多月的大上许多,竟像是五六个月的肚子。哀家记得当年怀淮儿和涟儿之时,也是这般模样,你可有叫太医查看过,是否是双生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皇后饮酒之后的双颊已经绯红,此刻眼中妒意燃烧。莲舟摇摇头:“奴婢日常请平安脉时,未曾听太医提起过。”
我道:“还是再请太医看看或许准些。”今日妃嫔众多,我唯恐有人不适,提早请了太医在偏殿用膳,便即刻命人传了候诊太医来,当堂诊脉。
我让湘云在我身边加了一把椅子,对莲舟招招手,温和道:“来,坐到本宫身边来,总不好让你站着问诊。”
莲舟感激坐下,伸出手,太医即刻跪在身前诊脉,须臾后,太医又起身跪在殿前,恭敬道:“回太后娘娘,陛下,据微臣诊断,莲夫人腹中并无双生子,只是龙胎康健,长得格外大些。莲夫人要注意节制膳食,否则来日临盆,恐格外艰难。”
“怎会!魏大人明明说有两个男……”莲舟猛地惊呼,却又戛然而止。只是她这一呼,满殿之人都听见了。
“你说,素日照料你的魏太医说过,你腹中怀有两个男胎是吗?”皇后急切发问。
莲舟方才明明否认了知晓腹中有双生子之说,如今又说漏嘴,左右都是欺君罔上,她无法自辨。
我安慰道:“莲夫人不必害怕,古来孕产之事最信神佛,一说头三个月公布有孕喜讯并不吉利,言辞之间有些禁忌也是人之常情。或许夫人并不是有意隐瞒,而是慈母心肠,偏信神佛呢?”
我如此解围,莲舟才有台阶可下,道:“魏太医说奴婢双手脉象急剧,猥生两男。奴婢想着,魏太医一直照料奴婢,恐怕更可信些。”
阶前太医摇头:“以脉象察看腹中胎儿并不准确,魏大人也说双手脉象急剧,猥生两男,没有确证,一切要等瓜熟蒂落才可证实。若是夫人腹中有双胎,自是要多进补,只是若如微臣所言,单胎巨大,那妇人生产恐痛苦不堪,请夫人三思。”
莲舟还想说些什么,被皇后打断:“今日是太后寿辰,你们太医院的分歧私下商议便好。莲夫人说她腹中有男胎,不论是否双生,都是大喜之事。”
太后点头称是:“莲夫人腹中乃是陛下长子,皇长子生母若只是个小小夫人,也未免太委屈了些。哀家心想着,不如趁今日升一升夫人的位分,也算是哀家送给皇长孙的贺礼,如何?”
“母后思虑甚是得体,先前此女只是红霞帔,儿臣已经命人升了她的位分为夫人,如今不宜再接连晋封,便赐封号,待到诞下麟儿再封为正五品才人,如何?”皇后道。她如此阻拦,想必心中已经对莲舟十分不满了吧。
“也好。”太后思忖道,“既然是皇后定夺,不如就在这寿宴上直接赏赐封号给夫人吧。”
皇后又是一怔,虽然阻了莲舟晋升,但是封赏的活还是她干。她笑着推脱道:“今日母后是寿星,不如由母后赐封号,更添喜气。”
二人你来我往,迟暄默然饮酒。赏赐妃嫔封号本就是皇后之职,她这样无赖,迟暄会怎么想呢?
“既如此,哀家便赠莲夫人‘萱菡’二字。我朝以萱草代喻母亲,夫人有孕,即将为人母,最是合适不过。且菡萏又名莲,是莲夫人的莲字,莲蓬多子,哀家希望萱菡夫人能够顺利为大昭诞下皇长子与皇次子,来年再添上一位公主。”太后道。
我笑着接话:“如此,便恭喜萱菡夫人了。夫人如今有了封号,古钟或许又怀有双生子,月俸也当翻番才好,尚宫局定要记住了。”我记得莲舟曾说过,她做了夫人之后,月俸涨成了十两银子,而我身为贵妃,月俸有八百两银,相差如此悬殊,总该给她涨些。
“贵妃娘娘如此贤德。听闻娘娘一手操办了太后寿辰,岂不是今日的大功臣。嫔妾们合该敬娘娘一杯才是”闻婕妤举杯道。
“是呢,嫔妾也敬贵妃娘娘。”林才人附和道。
见如此,太后笑道:“贵妃这孩子天资聪慧,做事很是得体。哀家想着皇后体弱,不问六宫事许久,便将这担子给了贵妃,没想到,她竟然第一次就做的如此好,哀家也该敬你一杯才是。”
我连忙举杯道:“都是儿臣分内之事,母后如此夸奖儿臣,倒叫儿臣惶恐了。”
菜品继续上着,很快便到了尾声。
“告别香茗:珠兰大方——”
我拦住宫女给身边的莲舟上茶的动作,道:“有孕之人喝不得,快去换一杯豆蔻熟水来。”
太后很是赞许,旁边,迟暄亦是望着我若有所思。我忽视皇后飞着刀子一般的眼神,体贴地为莲舟布菜。
宴会终是在欢笑中落下帷幕。我卸下一身紧张,快意走出朝晖殿,终于可以回麟趾宫睡个好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