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站在田埂上,满目枯黄的穗子,今年的庄稼看来又要颗粒无收了。已经连续三年了,这天气一年比一年热,今年甚至又添了蝗灾,原本的富饶水乡,如今眼见这大地干裂,一瓢水下去,还不到地里,就随着热浪化成烟了。本就长不出来的粮食被蝗虫啃食得只剩满目疮痍的根茎了,往年近千斛皇粮的供应,前两年还能用陈粮糊弄糊弄府衙,连年天灾,府衙虽强制收粮,却也知道,还能收上粮已是将农户榨干,至于新粮’旧粮,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看眼下情形,今年别说新粮,就是新鲜些的树叶子怕是一斛也交不出来了。
楚羽眯着眼望着炙烤着大地的太阳,正午的阳光晃的饥肠辘辘的姑娘头晕目眩,汗水从额上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原想顺着田埂坐下歇会儿,屁股还没挨着地呢,田里根茎趴着的蝗虫不知是闻见什么了,窸窸窣窣往田埂上爬,不一会儿就爬到脚背上,立时反应过来想要跑,却拔不动腿了,眼睁睁看着蝗虫沿着脚背一点点啃噬自己的血肉,现出狰狞的白骨,想伸手驱赶,身体动弹不得,想跑,却怎么也挪不动半步,吓得大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被惊醒时,身旁的妇人正给自己擦着额上的汗,楚羽睁着眼愣楞的看着她,妇人看她愣神的样子,便玩笑道:
“这是梦见被妖怪吃了,怎的寒冬腊月的吓出这一声冷汗来?”见她还发愣,出声安慰道:
“莫怕,我在这呢,拿个棍替你守着,谁也害不了你去,睡吧。”她有些心疼的拍着姑娘的背,哄她入睡。
有身边的妇人在,她很安心,可怎么也再睡不着了。
几天前的一个夜里,一直发烧的楚羽再也熬不住了,渐渐没了呼吸,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凉了,想找地方避风的难民急着想把她的尸体拉走丢出去,好让出她这块地方。虽然她只占了这个破庙的一小块角落,但却是这个小破庙里避风最好的地方,这还是照顾她的妇人看她可怜让给她的,原本,难民看她身体这个样子,知道她活不久了,就没说什么。现在人都断气了,再占着他们就不乐意了。
妇人不同意,拿着棍子朝来抢尸体的人挥过去,说什么也不让,神情悲痛叫喊着,
“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把我的女儿抢走,你们已经烧了我一个女儿了,现在又来抢我的女儿吗?”
她眼睛猩红,举着棍子,活像只护崽子母狼。她现在正愤怒有人要抢她的孩子,充满戒备,战斗力十足。
难民因为没东西吃,个个都骨瘦如柴,身上也没力气,怕她发起狠来真把自己打伤了,不敢和她硬抢,这时人群里有个人耍起小聪明,出来跟她说道:
“姜梅阿婶,你的女儿一月前得了疫病死了,才拉出去烧了,你忘了吗?躺着的那个女娃子不是你的女儿,是前几天来逃难被你捡回来,现在已经断气了,不把她扔出去,等她尸体烂了,庙里其他人会得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