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的那场大雪,原来是那年的最后一场雪。
那天过后,气温回升,冰雪融化,风吹云流,阳光明媚。
如果自己是一片雪花,融进那晚的寒冷。
在宁静的洁白中安祥,从朝阳的温暖中消逝。
不知去往何方,离开这个地方。
不问何时归程,无法剖视世界的规程。
某个时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童遇安的脑际偶然掠过这个念头。
这天也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外面好像起风了。林止给童遇安送饭,他不会做饭,三菜一汤都是从粤菜馆打包来的。她吃的不多,很快放下了碗。
童遇安转头看向伫立在窗外的林止。这几天都是这样,准时探视,背对着她停留二十分钟,离开,期间两人一直缄默不语。
但凡面向着童遇安,跟她交流,林止的心便有如千刀万剐的难受。
那天晚上的那些话语彷佛一把无形的匕首穿过两人的胸膛。他想,这种痛感就算有一天习以为常,也永远不会消失。
“那个……”
林止突然开口说话,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怯弱感。
“怎么了?”
童遇安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林止淡淡地说:“方芳辞职了,要不要再请一个人?”
方芳是咖啡馆的其中一名店员,早上她来医院看过童遇安,据说是她男朋友要带她回老家见家长。
童遇安说:“嗯,请吧。”
咖啡馆有五名店员,分工早已明确,突然少了一个人,确实不大协调。
林止点点头,依然背对着她。
这个决定就这样在不为人知的背后默默地给他们磕出一丝救赎。
就在当天下午,那个女孩出现了。
另一个林思家出现了。
林止在休息室里注射完药物,再出现在厅堂时,天色已暗,他感觉整个世界都鲜活了。
“那个,就是我们老板。”
小杰扬起下巴,那个来店里应聘的女人看过去。
一个男人将摔倒在地的小女孩抱了起来,他下身是黑色的破洞牛仔裤,上身是白色毛衣。他身形高大挺拔,肤色白净,侧脸……怎么这么面熟?
他放下小女孩时获得一个香吻,他愣了愣,粲齿一笑。
下一秒,他朝她的位置看过来,看见了她。她屏住呼吸,心脏受到过度冲击,几乎晕厥。
林止?
没错,就是他。
天哪,宋优宜你要撑住,不能晕过去,太丢人了。
林止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目光便离不开了。
姐姐。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更不是梦一般的幻像。
那个女人的五官,身材以及肤色都跟姐姐一样。
但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
世上认识林思家的人都会将她错认,唯独他不会。
她穿了一条毛衣裙子,林思家从来不穿裙子。她的头发很长,林思家是齐肩短发。可是,她看他的眼神跟林思家酷似,认真的,怜爱的。
林止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生怕一点点震颤都会抹煞她的存在。
我对她一无所知,可是,她有一张我最深爱的脸孔,单凭这个,便足以让我的呼吸不再疼痛。
这一刻,我被那张我最深爱的脸孔所拯救。
那一刻过后,我只想停留在她身边。
小杰瞅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轻拍女人的肩头,对她说:“快点过去跟老板问好。”
女人吓得肩头一缩,赶紧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着装,头发,轻拍自己的脸庞,不断地调整呼吸……
林止在她身后暗自好笑,心脏剧烈收缩,抬步,走向她。
迈开脚步,跨越过去的记忆。
在这个温度宜人的夜晚,背负着岁月的脚本,走过与她的距离。
她就在这里,就在他眼前。
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想看她的脸,想跟她的眼睛对视,想要她看自己。
是的,就是这样。
她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前站了一个人,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她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表情有些呆愣。
林止用十分温柔且有些颤抖的声音对她说:“你好。”
“你好。”
“你是来应聘的吗?”
“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宋优宜。宜家的宜。”
宜家的宜。林止在心里念了一遍,他说:“林止。停止的止。”
宋优宜实在忍受不了了,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咬着下唇点点头。
林止看着她,笑了。
祁树出警回来,从部队赶回家,做了四菜一汤带到医院。童遇安不让她请假,他已经三天没有去看她。
护士刚一离开,祁树就抱着童遇安亲个不停,跟她对视片刻,让她背靠在自己身上抱在怀里。
虽然食欲不佳,童遇安也在祁树的目光下强迫自己多吃。她的脸色仍是很差,但精神不错。
“这么听话?”祁树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笑。
童遇安微微点头,唇角微扬,“你呢?你会听我的话吗?”她的语气很是轻快,似是顺口一接。
祁树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情话的意味,他的胸口涌上一阵微妙的悸动。
他轻捏她嫩滑的脸颊。“你这是在管我吗?”他用揶揄的口吻问道。
“你愿意吗?”童遇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