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王殿,娥皇本想拉妹妹说几句话,但女英冷哼一声,将她手狠狠甩掉后径自离去。娥皇僵立良久,方才轻叹一声收回了手。
叔陵跑上前去,紧紧牵着娥皇的手,姐妹俩没说话,静静的往回走。
阳光明媚,娥皇的手却是一片冰凉,再好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她心中的寒冷,似乎她人生的所有美好都停留在昨夜之前,而这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桩桩件件都如重石一般压上心头的,压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所追求的一切都完了。
叔陵心中不忍,轻轻摇晃着娥皇的手,仰着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姐姐:“娥皇姐姐,不要难过了,叔陵永远都和姐姐好。”
稚子言最能抚人心,娥皇蹲下身来,定定的看着叔陵,然后轻轻的抱住叔陵:“好,姐姐不难过,姐姐知道,我们叔陵最乖了。”
叔陵假装没感觉到滴在自己发间、颈间的泪珠,乖乖的任娥皇抱着。比起心思深沉的父亲、脑子空空的母亲、刁蛮自私的女英,这世的亲人中她最喜欢温柔聪明的娥皇。她知道娥皇为何而哭,却无从安慰。
父亲逼迫、母亲冷淡、姐妹离心,温暖的亲情求不得;本想寻一简单之人共度余生,却偏深陷尘埃泥淖,平静的生活求不得;人生八苦,于前世的她而言是爱别离,于这世的娥皇而言则是求不得。
娥皇无声的哭了一会儿,心中的愤懑、不甘仿佛也随着泪水一起汹涌而出,而待她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将自己面上泪痕拭去,又轻轻将妹妹被弄乱的头发整理了一番,然后牵起妹妹的手:“叔陵不用担心,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姐姐没有事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事了。”人生既已无望,自然也不会再有失望。
叔陵重重点点头。不知为何,虽然眼前人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她却敏感的察觉到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娥皇原来虽冷静克制,却总还存有几分少女心性,对未来也是充满了向往与期待。不像现在,如行尸走肉一般,清冷孤寂的可怕。
叔陵有些惆怅,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纵使再懂事沉稳,娥皇也不过十几岁,能做到这般已是十分不易了,又何必对她过多苛求呢。
待回到居所,自也是一番兵荒马乱。
女英闭门不出,富宜氏却粉墨登场。她正在寝殿里烦躁的走来走去,见娥皇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娥皇,你是怎么回事,世上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抢女英的男人?她可是你妹妹啊。”
娥皇冷冷的看着富宜氏:“帝女婚事,全凭帝父做主,母亲若有不满,尽可找帝父倾诉。莫要为难于我。”说罢不欲再理会她,牵着叔陵就要回去补眠。
富宜氏吃了个瘪,没想到一向最柔顺听话的大女儿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她停了一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娥皇啊,母亲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女英她一回来就寻死觅活的,像着了魔般的非要嫁给姚重华,再说……你也知道……至于帝那里,他最看重你,你就当心疼妹妹,再去劝劝,或坚决不嫁,把姚重华让给女英吧。反正都是帝女,女英嫁给他不是皆大欢喜嘛。你妹妹会感谢你的,你帝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发几天脾气,到时母亲帮你顶着。你说好不好。”
娥皇轻嗤一声,实在懒得理会自己这愚蠢偏心又自以为是的母亲,拽回被富宜氏抓住的衣袖就要走。
这时一直偷听的女英冲了出来,大喊:“母亲,你不要求她。我没有她这个姐姐,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一直嫉妒我漂亮,嫉妒母亲疼爱我,现在又嫉妒我有重华,所以才和我抢重华。母亲,你别看她平时温温柔柔的,我告诉你,都是骗人的,她实际上就是个最恶毒卑鄙的小人!”
话未说完,女英感到脸上又挨了一耳光,叔陵那个小混蛋也扑过来对她又踢又打:“没良心,惹祸精,白眼狼。”
娥皇拽过像头小老虎一样勇猛的叔陵护在身边,目光凌厉的看着女英:“女英,我自认对你百般爱护,万般容让,没想到这些在你心中竟都抵不过一个根本不在乎你的男人!好,既然你不愿认我,那你我从今日起姐妹情断。这一巴掌就算是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最后教你一次:自己惹的祸自己担,没有人会一直帮着你让着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看都不看目瞪口呆的母女二人,拉着叔陵径直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