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镇依着一条小河而立,是方圆数十里唯一的镇子,因此想当繁华,每当赶集日,四下几十个村庄的人都会聚集而来,更是人声鼎沸。
人们隔着老远便能看到矗立在镇中的教堂高塔,还有雄伟而冰冷的领主城堡,再靠近便能看到灰白色的城墙。小镇的城墙虽然低矮,但因为深受附近原始种族的威胁,因而建造的十分厚实。
城墙里面便是拥挤而高矮不一的人类房屋,屋顶上五彩的砖瓦如同波浪般蔓延,而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地精的神果屋,那是大陆上最为古怪神奇的房屋,看上去是一颗颗巨大的果实,诸如南瓜或者洋葱,但体型和那些人类邻居的房屋同样庞大。
神果屋的存在给这个人类城镇平添几分异域的味道,同时也证明了这个镇子的繁华,因为地精只有在能赚到大钱的地方才会建立自己的地精商铺,一座神果屋的造价丝毫不逊色于人类房屋,甚至往往更为昂贵。
多可纳德老爷稳稳的坐在地精袋鼠肩膀上,带着凯奇一行人终于赶回了霍尔镇大门口。城门口守着几个懒散的士兵,还有一个醉醺醺的征税官,但见多可纳德老爷他们都是镇上的老熟人,互相打了几声招呼便放行了。
因为已经是黄昏时分,城门处人迹稀少,多半是些耽搁了时间的附近农民和小贩,正焦急的往回赶,毕竟即使是在霍尔镇附近,到了夜间也十分不安全。
凯奇他们穿过一条条街道,来到了镇上最为繁华的“铜币街道”。这条街拥有最好的店铺,而且超过一半是地精店铺,两旁一座座庞大的神果屋矗立而起,使得凯奇他们看上去像是几只小老鼠穿行在一个个大南瓜和洋葱之间。
多可纳德老爷的店铺是一座南瓜神果屋,其实就是一颗种植的巨大南瓜,一半深埋地下,一半露在外面,即使这样也有人类两层房屋高度,且占地更广。
神果屋成熟后会变成空心,留下的外壳比人类房屋的墙壁更为厚实坚硬,足以作为墙壁。接着他们会铺上地板,地下部分作为地下室,外部会挖出门窗,搬入家具,这样一座神果屋就完成了。
按照地精的习俗,多可纳德老爷的南瓜屋外面挂上了不少旌旗作为装饰,同时爬满了各种开放花朵的植物,这让南瓜屋看起来漂亮而不单调。
这南瓜屋是一间烧烤店,圆门上挂着两块醒目的招牌,一块上写着店铺的名称——“野猪烧烤店”。另一块上刻着店铺的图案:一只放在盘子中的香喷喷烤野猪。
即使凯奇他们大字不识几个,也从很小就知道这间有名的店铺了。不过烤野猪这种有些奢侈的美味自然不是他们能享受的,进出的客人多半是霍尔镇和附近的有钱人。即使凯奇他们经常给多可纳德老爷干点零活,但实际上从未进入过南瓜屋的大门。
他们绕到了南瓜屋屋后,这里矗立着几座芒果神果屋,相比巨大的南瓜屋显得特别矮小而不起眼。这种芒果屋也是地精一族特别常见的神果屋,主要用来当做睡房和后厨,或者仓库。
芒果屋只比凯奇这几个人类高半个身子,如果他们想从更矮的圆门钻进去都得费点劲,但对于体型如同人类孩童般矮小的地精而言却刚好合适。
凯奇他们和后厨帮佣卸下大量的木柴,接着搬进后厨,终于全部完工。多可纳德老爷自然也给他们结了工钱,每人得到了三十块铜板的报酬。
这点铜板对于一般人而言显然相当不划算,毕竟去伐木是一件十分辛苦的活,而且靠近阴暗森林也有一定的危险。不过凯奇这三个小乞丐平日兜里多半一个子都没有,这点铜板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一笔“横财”了,拿着钱便兴奋异常的离开了。
此时天色并未完全黑沉,毕竟是夏季。而铜币街道两旁的地精店铺早已纷纷挂上精美的灯笼来吸引顾客,各种美食店的香味漫溢,惹得凯奇他们直吞口水唾沫。
但这种地方是有钱人的享乐处,他们身上的铜板加起来连一块银币都没有,恐怕连一杯有名的野猪人红酒或者兽人的亚龙血烈酒也享受不到。
他们只好离开这里,迫不及待的朝镇西赶去。镇西是平民区,也是贫民窟所在,这里灯火昏暗,道路拥挤而狭窄,充斥着各种恶心的酸腐味和粪便味,平日野猫与老鼠到处乱叫追逐。
凯奇他们的目的地自然是平民区最为人熟知的“老独眼酒馆”了。
它坐落在最西角,靠着肮脏的城墙,而且破烂不堪,似乎一脚就会踹塌。但这些并不影响它成为霍尔镇最受欢迎的地方之一。
因为这里恐怕是奇迹大陆上最为廉价的酒馆了。
在这里花上一个铜板就能喝上一大杯麦酒,如果你乐意再加上一个铜板,不但不会兑水,还会加点蜂蜜,如果再加一个铜板,又能得到一块黑面包或者热腾腾的洋葱汤,足以让你酒足饭饱,如果你不介意面包可能早就发霉,洋葱汤也酸气扑鼻的话。
毫无疑问,这里是那些囊中羞涩,而又想在劳累一天后找点乐子的穷鬼们的天堂。
而凯奇这三个小乞丐自然是这里的常客了,等他们来到酒馆面前,天色已经全黑,正遇到有其他酒鬼钻进去找乐子。
酒馆破烂的木门上是更破烂的招牌,刻着酒馆的名称和标识,但烂的已经无法分辨,不过也没人会在乎。凯奇三人来到门前,里面哄闹的动静和混着食物味的酒气早已阵阵飘出,更使他们精神大振。
凯奇不客气的一脚踹开木门,三人鱼贯而入,发现并不宽敞的大厅里已经挤满了各种酒鬼顾客,诸如各种农夫,樵夫和工匠,还有小商小贩,大多是人类的粗汉。
几张破板桌早就占满了赌酒赌钱的酒鬼,其他没位置的只好围在四周聊天看热闹,自然每个人手中都少不了一大杯啤酒。还有几个又老又丑的妓女混迹当中,打扮的花枝招展,劣质香水味令人作呕,只能吸引几个老酒鬼围过来,一边胡言乱语讨价还价,一边动手动脚占点小便宜。
最特别的顾客要数那几个缩在角落里的地精了,一般而言,地精们很厌恶太吵闹和肮乱的地方,不过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是几个落魄不得志的小商贩和店铺伙计,只能和这些人类穷人混在一起,却依旧聚在一起小声抱怨嘲笑着人类酒鬼们的粗鄙。
而对于人类而言,平日和地精们生活在一起也习以为常了。这些地精属于中立种族,在人类世界基本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等于依附人类,即使是地精村镇,也必须向人类国王或者领主效忠和纳税,相当于二等属民,却也因此得到了人类的认可和庇护。
大陆上种族繁多,但保守又排外的人类一般只和地精与矮人来往密切,一些民风开放粗悍的地区也会接纳一些其他中立种族和原始种族,诸如威胁不太大的狗头人和牛头人之类,比如北方人类就习惯收留一些狗头人作为仆人和苦力。
但霍尔镇地处大陆偏南方,以富硕和保守著称,这里基本看不到矮人,也极少看见人类会收留狗头人,因为狗头人的生活习性太过肮脏混乱,加上人类势力过于强大,导致那些中立种族和原始种族生存艰难,比较少见。因此南方的大多数人类终其一生只见过一些地精外族,有些甚至连狗头人长什么模样都只能凭空想象。
凯奇他们挤过人群,因为都是熟人,便有不少酒鬼和他们打招呼或者取笑几句。他们挤到吧台前,自然不可能还剩座位,只能趴在台上,一起拿出一块铜板咚咚乱敲乱喊,“喂!老独眼,老家伙!上酒!上酒!快给老子来一杯啤酒,敢再兑水打断你另一条老腿!”
吧台里面是正在忙碌的酒馆老板“老独眼”,果然是一个瞎了一颗眼睛的糟老头子,但精神饱满,一边忙着倒酒擦杯子,一边和酒鬼们大声开玩笑。他瞥了凯奇他们一眼,撇嘴笑了笑,先给两个酒鬼倒了酒才一瘸一拐的过来,原来他不但瞎了一颗眼睛,还断了一条腿。
老独眼可是霍尔镇上最为出名的人物之一,就连领主家族也对他十分敬重。他还未成年时便离开了霍尔镇,在遥远的北方埋骨荒野成为了一个佣兵团的马童,后来做了佣兵学徒,成年后不久又成了一个合格的佣兵。
多年的冒险生涯使他历练成了一位最出色的佣兵,在埋骨荒野中的数个走私镇中颇有名气,也被荒野里的强盗下达了高额的人头悬赏。他最为出名的一战,是在一次走私镇的决斗赌场中一人连杀三个被捕的强盗,一个人类强盗,一个野猪人土匪和一个兽人流放者,并且由此拿走了十多块金币的奖赏。
而他最光辉的岁月也很快终止了,在一次大规模的护送商队走私生意中,他们遭遇了大批的强盗合伙抢劫,一番大战后虽然赶走了强盗,却也付出了许多佣兵兄弟丧命的代价,而他也被砍瞎了一颗眼睛,瘸了一条腿。
可想而知,他的佣兵生涯只能到此终结,只好落寞的回到霍尔镇老家养老。其实他赚的钱足以让他舒服的过完下半生,不过实在耐不住寂寞,便经营这么一间破酒馆,虽然赚不了什么钱,但每天见这些酒鬼吵吵闹闹,让他找回了一点佣兵时代的感觉。
而且他十分喜欢向酒鬼们吹嘘自己年轻时的冒险故事,这里的酒鬼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自然对这些事迹极为向往,并且尤其喜爱老独眼讲述的各种传说故事,这也是他们来光顾的重要原因。
而最忠实的听众,那自然非凯奇莫属了。他对老独眼所说的每一个故事都如痴如醉,尤其是关于骑士或者佣兵们的历险传说,这也让他从小便有了当一个骑士或者佣兵游侠去世界到处冒险的念头,并且随着年纪增大而愈发强烈。
“嘿嘿,又是你们三个小要饭的。”老独眼的声音苍老而又有力,“看样子今天又变成有钱人了啊。”
“喂,少废话。”凯奇急冲冲的敲着铜板,“快上啤酒,我们累了一天,渴的要命啦!”
老独眼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铜板,却怪笑着摇了摇头,“嘿嘿,这可不行,你们三个小东西已经赊了太多账。哼,小红鼻子你欠七十个铜板,罗德你这好吃鬼欠九十多个。”他分别指了指三人的鼻子,“还有你,凯奇小酒鬼,你欠了一块银币外加三十个铜币,今天你们可得还钱了。”
“什么!?”凯奇三人脸色大变,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呼起来,“这可不行!我们给老鼠人奸商砍了一天的树才挣了三十个破铜板,老独眼你这老家伙!是想饿死我们吗?”
老独眼哈哈大笑起来,“三十个铜板?这些老鼠人越来越‘大方’了嘛。这样吧,你们先还二十个铜板,今晚我就再免费请你们喝两杯。嘿,你们已经算成年了,必须要教教你们作为大人的担当了。”
凯奇他们无可奈何,由于急着享受啤酒,只能骂咧咧的掏出铜板数出二十个扔在了吧台上。
“这才像男子汉逛酒馆喝酒的样子。”老独眼也懒得数清,笑呵呵的几把收好铜板,然后熟练的拿出三只木质大啤酒杯,抱起酒桶倒满。
凯奇他们欢呼着抢过酒杯就迫不及待的仰头咕嘟咕嘟的猛灌起来,一口气喝掉半杯才满足,跟着一起哈哈大笑,顷刻将花掉二十块铜板的不爽一扫而空。
老独眼和他们闲扯了几句,便被其他不耐烦的点酒顾客叫走。凯奇这三个小酒鬼没几口又将剩下的啤酒喝的底朝天,又吵闹拍桌要了一杯,继续碰杯享受起来。
随着夜色加沉,酒馆里聚集的酒鬼越来越多,吵闹的几乎听不清任何一句话,两个喝多乱吐的酒鬼按照规矩被扔出了酒馆,还有一个凶悍的婆娘冲进来抓住了偷钱喝酒的窝囊男人,顺便连着其他酒鬼一通乱骂,接着揪着男人的耳朵拽出了酒馆,惹得大厅里好一阵哄笑。
凯奇他们很快又要起第三杯啤酒,但老独眼却表示不能再免费,他们不满的抗议咒骂了几句,只好不甘的掏出铜板付钱买酒,不过光喝酒可不过瘾,干脆又让老独眼的肥胖老婆端来了几盘烤土豆和黑面包,这样他们的口袋已经剩不下几个子了。
正热闹间,外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很快大门被推开,钻进了一位新顾客。
这人的到来顿时让原本混乱不堪的酒馆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而来,原来是一个陌生人。
而且这人全副武装,自然更会引起这些平日老实本分的乡巴佬忌惮。陌生人腰间的两把短剑更是让满身酒气的酒鬼们清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