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子铭像极了她学生时代的同桌,家境好,吃得好、玩得好,成绩照样好。
但嘉琪并非嫉妒,亦没心动,更没觉得世界不公。
她感恩自己拥有的一切,她有爱自己的男友和父母,每天认真工作,工资只需要负责自己的日常开销。换句话说,她亦只需要养活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跟赫子铭是平等的。
在她的周围,围绕着无数个负重前行的年轻人。每天行色匆匆,被生存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
嘉琪觉得自己很幸运。
在她的生命中,似乎每个阶段,总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03
每月15号是彦宇的固定汇款日,但这次彦宇的“包养费”没有如期而至。
因为他接手了新的项目,每天忙得要死。
“忙着赶进度呢,吃、睡都在办公室。”电话那边,彦宇的声音有些疲倦,但接着,他又得意洋洋地说:“算上薪资与奖金,等年底付完首付,装修款也足够啦。”
“怪不得两周都没联系我……”嘉琪的话里满是嗔怪,她对彦宇口中的房子似乎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彦宇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可每次问起,对方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不好,信号差,吃得差,也没有美女可以看。”或是干脆含糊其辞:“挺好啊。”
嘉琪清楚彦宇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不高,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他是否会寂寞?
“如果很辛苦就回来吧,不买房也行……”
“不买房怎么结婚啊?你不是想要一个大大的衣帽间?还有宝宝的活动室……”
一方面,嘉琪很感动,可另一方面,她心知现在的生活并非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跟恋人一起,好好享受当下的每一个黎明、黄昏。而彦宇呢,总是活在未来。为未来规划,为日后打算。
忙忙碌碌,奔波劳累,毫无怨言。
以前的彦宇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下了班就打打游戏。周末带着相机,带着嘉琪大街小巷地窜。自从被外派,彦宇确实成熟沉稳了许多。
嘉琪知道他的辛苦,所以,她也很懂事地变得越发精打细算起来,似乎享受生活,成了一件可耻的事情。
她兴致勃勃地加班,不乱花钱。专车上的水,酒店里的梳子,出去吃饭没用完的纸巾,她都记得拿。在公司的所有女生里,嘉琪应该是花钱最少的,虽然她的工资在同年龄段的女生里是最高的。
她不化妆,平日里最大的开支就是吃饭。
现在,“傍”上了赫子铭这个大款,连饭钱的开支都省掉了不少。
可以说,赫子铭的约饭成了嘉琪生活中最大的慰藉。不然,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该会多么的枯燥乏味?
渐渐地,嘉琪甚至有些期待——今天赫子铭会带自己去哪里吃?
如果只是朋友之间的宴请,嘉琪肯定会拒绝,太频繁的请客让她觉得占了别人便宜,她会不好意思。可一想到这是靠自己出卖劳动力正大光明地换来的,嘉琪便不觉得愧疚了。
她相信赫子铭比她更懂得“物尽其值”的道理——作为“资本家”的他,会保证自己花掉的每一分钱,都能换回最大的价值。
何况,嘉琪其实也承担了他的部分“秘书”工作——先前是帮赫子铭送咖啡,后来赫子铭甚至拜托嘉琪打电话叫自己起床。
理由是嘉琪每月都能拿全勤奖,而他,市场部的赫总监,又是公司赫赫有名的“起床困难户”。
“得了满勤奖分你一半。”
嘉琪掰着指头数了数,按赫子铭的级别,满勤奖的一半得两千来块。不就是每天起床后打个电话的事儿?嘉琪想着,自己不亏。
于是,每天早上起床梳洗完毕,她还要赶在出门前拨通赫子铭的电话。
有时赫子铭接得很快,但嘉琪不放心,还会再打一遍,以确认他不会接完电话又倒头大睡。大部分时间,那边接电话,总是慢吞吞的。不知道前一晚干了啥,蹦迪或是宿醉?
嘉琪也有些疑惑,如果他带女生回去怎么办?身边躺着一个,第二天清早又接到另一个女生的电话,难道不会尴尬?
不过,她转念一想:电话叫醒服务仅限于工作日,要玩也是在周末。再说,既然他提出了请求,想必对他的生活而言是没有太大影响的。
管那么多干嘛?既然是他开的口,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嘉琪来说,不过是多打几个电话而已,一个月平白无故多了两千来块,何乐而不为呢?
可渐渐的,赫子铭有些得寸进尺。偶尔,还要求嘉琪周末陪他逛街。
“同是天涯沦落人”,嘉琪想,赫子铭应该也是寂寞的。加上周末她确实无事可做,于是每每欣然赴约。
赫子铭逛的地方都是本市最高端的商场,嘉琪对此却总是嗤之以鼻。
在她的观念里,这些商场里卖的东西大多华而不实,就是为了收割像赫子铭这种人傻钱多的“韭菜”而存在的。
不过,看在有免费空调,甚至某些高档专柜还有饮品和蛋糕的份上,嘉琪也就乖乖闭了嘴。
她发现,坐在店子里设计感十足的沙发上玩手机果然比在家里玩更舒服。
所以,赫子铭拿着看起来差不多的衬衫或是领带走到嘉琪跟前,问她哪个比较好看。专心致志地玩手机的她总是抬头扫视一眼,回答:“还行,都可以。”
“能不能不要敷衍得这么明显?”
嘉琪便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向他,认真地建议:“都别买。”
“我以为,你会让我两件都买下。”
“犹豫不决,说明两个都不是你的最爱。既然这样,干嘛要买?你没衣服穿吗?再找找,没准下一个让你更‘哇哦’。”
在嘉琪的观念里,商场里的衣服性价比太低,而且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品牌。所谓专柜货,不过也是千篇一律的款式跟颜色,像极了周围的同事。
办公室的同事们聚在一起,总是聊一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化妆品、包包、炒股或是绯闻。
只有一个,稍微与众不同的,那就是赫子铭。
嘉琪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跟他在一起。赫子铭有视野,有情趣,有品味。不像公司里其他那些早早成家,又忙着立业的男人,家庭事业两头转,没有自由,压抑自我,了无生趣。
赫子铭不一样。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有故事跟阅历。而且,在赫子铭身上,又有一种与他实际年龄和职位不相符的单纯。
可他真的单纯吗?
也许吧。
至少,嘉琪这么认为,哪怕她知道不可能。毕竟当领导的男人,哪个不是精明圆滑?
只不过有的是摆在明面上,有的则更擅长伪装。
可若真是伪装,那赫子铭简直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了。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自己一直都是彬彬有礼,亲切而不失分寸。
不得不说,赫子铭确实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男人。
而她沈嘉琪,亦不是那种寂寞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把别人叫出来陪她喝咖啡的女生。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知己难寻,嘉琪认为赫子铭是自己的同类。只不过,嘉琪一直都拎得清——
像赫子铭这样的男人,只适合在无事的时候叫出来静坐闲聊,要是搭伙过日子,那可绝对不行。
04
很快,嘉琪就发现自己被“打脸”了。
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正当壮年的“黄金单身汉”,赫子铭怎么可能如她所想那般“单纯”?
起因是某天子铭突然找嘉琪要回自己的钱包。嘉琪这才记起,那天他们一起去看画展,自己为了阻止赫子铭给司机赔钱,便一把抢过了他的钱包丢进了自己手袋。
回去后,手袋就一直被她扔在衣柜里。
嘉琪表示第二天带去公司给他。
在将钱包还给赫子铭钱包子前,嘉琪偷偷打开瞧了一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明知这是不道德的行为,侵犯了别人的隐私,但她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
她想知道,“资本家”的钱包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钱包里现金果然很少,都是各种她见都没见过的卡片。钱包的内里,赫然躺着一片避孕套!
嘉琪能理解,谁没有个需求呢?
但把避孕套随时装在钱包里的男人,生活中肯定是不缺女人的。
赫子铭当然不缺“桃花运”。只是嘉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也被他视作众多桃花中的一朵?
又或许,她连桃花都算不上?
嘉琪的内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倒要看看,赫子铭会对自己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她相信自己是一条聪明的鱼。这样的鱼儿,并不惧渔夫撒网捕捞,也不怕男人们的垂钓。它要灵活地吃掉眼前诱饵,但却并不会上钩。
很快,市场部的份额有了回调。嘉琪也不必再帮赫子铭做数据分析,因此,她也很懂事地中断了自己“蹭饭”的无耻行径。
电话叫醒服务也在经历过一次长假后,被她刻意地“忘记”了。
这段时间来,赫子铭请客的费用远超过了自己本该收取的报酬。所以,哪怕赫子铭再度邀约,嘉琪也不好意思再跟他吃饭。
遭到拒绝,赫子铭便也默契地不再邀约。
嘉琪又回到了自己从前的生活。那种她熟悉的,安心的,独居宅女生活——上班打卡,下班回家,偶尔健身,周而复始,井然有序。
彦宇的工作地点有了调整,信号似乎又变好了。夜晚,视频电话会准时打来。嘉琪甚至有种重回学生时代的感觉。彼时,她在大学的初恋男友,也会每晚陪她聊天。
两人常常聊到凌晨,然后互催对方睡觉。兴致勃勃,不知疲倦。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嘉琪爱极了这些诗句。孤独之花在她的内心盛放,可彦宇的爱,让她的心底铺满了层层的柔软花瓣。
心心相印,又何必朝朝暮暮?
渐渐地,嘉琪发现自己居然也满足于这样的“柏拉图式”的恋情。
只是,彦宇的缺席让她发现,自己的交际圈是多么的狭窄!
没有彦宇的陪伴,没有赫子铭的“召唤”,周末除开工作,她便再也没有了出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