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只响了很短的刹那，随即无影无踪。

在被水层层环抱时，我听见弟弟的歌声。

他第一次唱歌，有些像哭泣。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我的床上。我知道在我额头一直流下来的，是她的血。现在不知道什么时间，在我起来的时候，月亮正在我的窗边，硕大的圆月透出灿烂的光，照得整个屋子有如白昼。我走出房间，自从没有了花朵之后，屋里显得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在寂静无声的月光里，耳边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响起，院子里传来笛声的刹那，月亮黯然，太阳出来了。

在夏日疯狂热烈的滚烫光束中，那大片的花朵突然苏醒，像某种生命力旺盛的活物，刹那之间开满了整个院子。弟弟看到我来，停下吹笛，举起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冲我微笑。

那是一条他用碎片拼成的大鱼。

“看！大鱼！大鱼！”他高喊。

“大鱼！大鱼！”我也喊。

他高举头顶，深吸一口气，把手用力一甩，将那个大鱼摔到地上，它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粉碎，一声巨大的雷声随着破碎一齐响起，暴雨倾盆而下。

“来！来！”他高喊。

“来！来！”我跑过去。

雨点仿佛锋利的刀子，在我的衣服和身体上重击、割开，我伸出一条久未活动的手臂，才发现我只剩下了一只胳膊，但他没有给我错愕的时间。在疯狂的倾盆大雨里，所有的塑料假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叫声。他伸展身体，像某种神经疾病一样活动着并不协调的肢体，努力伸展伸展再伸展。我发现骤然落下的雨点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上升。定睛一看，那些残缺的小鱼碎片慢慢分开，有的没有了头颅，有的失去了尾巴，有的没有鳞片通体光滑，它们全都在雨里慢慢浮起来，往天上飘去。

滚烫的阳光还在燃烧，云层中裂开一片，太阳正在中央。

弟弟在鱼群里，身体逐渐柔顺协调，他的舞蹈越来越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越来越自由舒展，仿佛在水中一般。在他腾空跃起时，他竟然已经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慢慢漂浮。我在地面上努力学着他的舞姿，在我抬头看他时，我大声喊：“你要去哪啊！”

他继续舞蹈，直到一曲终了，他的身形已经在阳光里淹没，像一条小鱼一般若隐若现。

“哥哥！哥哥！”他终于回话。

“我在！”我大声呼喊，尽管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

“我回海里去了！”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