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到了明慈殿,沈清婉已是跪了大半日了。
这些日子以来,三房的自不必说,大房几位小姐的作为却是结结实实落在沈老夫人的眼里。
沈清宜与沈清宝虽是庶出,那也是沈言珏的亲生女儿,虽说人前还算安分,一旦沈老夫人体力不支走了,她们也是懒懒散散,不久便回屋歇着。
而沈清宜与沈清宝和三房庶女沈清宓住在一处,沈清宝与沈清宓亦是听了不少沈清宜的抱怨,不是跪得太累,便是住的不好。
而沈清婉则是唯一一个默默不语,每日早起就去佛堂,除了用膳便是跪到日落的小辈。
今日也不意外,午膳过后,沈老夫人便去歇息了。
一众小辈虽说午膳之后还是来了,但沈老夫人毕竟不在,不一会儿几位夫人姨娘亦是去歇息。
明慈殿便只剩下了五位小姐。
沈清宜长舒一口气,捶了捶自己的肩臂,舒展了跪了半天的腿脚。
动静之大,使得她身边正在祈福的沈清宝和沈清宓都睁开了眼面面相觑。
沈清婉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免生出无奈来,便轻声道:“姐姐若是不适,早些去歇着吧,拜垫乃圣洁之物,只能跪,不可坐。”
沈清宜听罢,方才舒缓的面色登时便难看起来,积攒几日的怨气似是有了出口,冷笑了一声道:“你是高洁,盼着我早早回去,好显得你孝顺吗?我偏不如你意!”
沈清婉听这话简直是莫名其妙,却依旧懒得与她吵嘴,只默默闭上眼,双手合十,跟着女尼轻念经文起来。
沈清宜见沈清婉不言语,更觉自己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站起来就要上前和她理论。
三房嫡出的四小姐沈清寒原与沈清婉跪在一处,见状实是看不下去,便起身来与沈清宜道:“罢了六妹,八妹也是好意,你莫要想多了。若是累了回去歇着,祖母和几位太太姨娘不也回去了吗?无妨的。”
沈清宜也是没想到,原沉默寡言的沈清寒竟也帮沈清婉说起话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回去歇着?那是人歇的地方吗?”
说着说着怒极反笑道,“是了,你可是嫡出的小姐,自然是一人一个房间,舒适得很。不像我们三个庶女挤一个破屋子!你可别忘了,你爹也不过是个庶出罢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摆嫡女的架势!”
说着声音便大了起来,沈清寒更是冷不防被沈清宜推了一把,一个踉跄便向后倒去。
地上的拜垫绊了沈清寒,更是扭到了脚,登时便疼的嘶出声来。
其余三位小姐没料到这出,即使离沈清寒最近的沈清婉亦是没能即刻起身扶住,沈清寒便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面上。
“你怎么还动手呢!”沈清婉忙上前从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扶起沈清寒到拜垫上,皱着柳眉轻斥沈清宜。
“哟!”沈清宜见状亦是一副阴阳怪气,“方才不还说拜垫圣洁不得坐人?怎么转眼就扶着四姐去坐着了。合着就你们嫡女圣洁,庶女便不是人了?”
说完便冷笑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四姐没事吧?”沈清婉柔声问着。
“疼……”大冷天里,沈清寒竟也是疼得一头的汗。
“这可怎么办…”跪在后面的沈清宝和沈清宓亦是急得不行。
沈清婉左右环顾了一下,找到上侧的女尼问道:“师父,我四姐扭伤了脚,不知寺中可有大夫能看看的?”
女尼念了句佛道:“腊月里的,寺中自然是没有大夫,倒是有几个女弟子略懂医术,可以替小姐看看。”
“多谢师父了。”沈清婉合十拜过。
不一会儿,那略懂医术的女尼便是来了,左右看看道:“小姐的腿无大碍,应只是扭伤了,扶回去好好歇息几日就好。若要用药,可能还是得找大夫才是。”
众小姐自然是点头谢过。
沈清寒看着三人焦急的样子,也缓过来了些许,轻声安慰道:“都说了无事,宓儿扶我回去歇息就是了。”
沈清婉看了看九小姐沈清宓,见她眼中尽是焦虑惶恐,想是从没担过这般事的,便嘱咐沈清宝道:“五姐,九妹这么小个人怕是扶不住,外头雪地难行,不如你一起去吧。这儿有我就是了。”
沈清宝听得这话有理,也是点点头:“那你一个人能行吗?”
“无妨,”沈清婉笑着摇头,“这么多师父都在呢,能有什么事。”
一场小小风波过去,偌大的明慈殿除了常在的十几个女尼和外间伺候的丫头,只剩下了沈清婉一人还在祈福。
回想着这一月多来,沈清婉虽无以前的任何记忆,却也已是跌跌撞撞遇到了这么多事。
下人对她厌恶与害怕,姐妹的疏离和敌意,长辈的溺爱或不言语。
如一局外人,从他人对自己的态度,镜射出自己曾经十几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