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了?给我送瓜?下次再来不用带东西,人来就行。”旭日哥用手摩挲两下香瓜就递给我一个。
“一边去!烦人,赶紧把筐倒出来,我拿筐回家。”
“来都来了,还回去干啥,一会儿哥领你玩去。”
分享了美味的瓜,旭日哥领着我去水边儿抓蜻蜓。因为干旱,以往非常深的水坑才剩下一点点水,蜻蜓需要在这里产卵,也就是课本里说的蜻蜓点水,在水边抓蜻蜓最容易。旭日哥用“人”字形的树杈缠上蜘蛛网,粘蜻蜓,抓住的蜻蜓串在一根一米多长的细铁丝上,串好了,由我拿着。再去小河沟里抓青蛙,旭日哥抓住青蛙后,给青蛙剥皮,用手指甲撕开青蛙下颌的皮,用力一拽整张皮都拽掉了,一直拽到青蛙的细趾尖,剩下的就是青蛙的肉和骨头都可以吃。我跟在旭日哥的后面,剥完皮的青蛙我负责穿到铁丝上。一上午的工夫可以抓满一米长的铁丝。旭日哥领着我去找干树枝,在火上烤捕获的“战利品”。蜻蜓只要在火上过一下就能吃,烤好了旭日都让我先吃。青蛙要用盐腌渍一下再烤,香味诱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旭日哥磕一磕上面烧焦的灰,弄得手上都是黑灰,他突然在我的脸上抹了一道黑印儿。我想躲也来不及。
“你这个馋猫!”旭日哥笑着看我。
旭日哥把烤好的美食先放进我的嘴里,他看着我吃。
我吃了几口以后,他直视着问我:“好吃吗?”带着哄我的口吻。
我倒出来嘴说好吃,他随手再递给我一只,然后自己才吃。
旭日哥怕我渴,又去水清的地方捧水给我喝,喝完了,把剩下的水迎头甩在我脸上。甘洌沁凉的水是河边长大的孩子最魂牵梦绕的灵物。即使多年以后离开了这滩、这水,也会在梦中常常回到这里。
吃饱了,也累了,在草垛上躺着,沐浴着夏日的阳光,太阳将骨头晒得酥软,索性站起来伸个懒腰,倚在草垛边出神远眺。看着青草更青处的大片野花,羞涩含苞。微风轻轻拂过,青纱帐里沙沙响,在阳光下懒散地藏在了树后。耳边偶尔凉风袭来,像是对我私语。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笑着闹着,他笑我脸上的黑道儿,我笑他的坏。
躺够了,偶尔会去玉米地里找乌米吃,是一种食用真菌,它的学名应该叫“玉米松露”口感像蘑菇。钻进一人多高的玉米地会有些缺氧,玉米花粉也会因为我们推搡碰撞而掉落到头发上。旭日哥很快找到吃的东西,然后塞进我嘴里,我只管吃,吃完了坐在垄台上手撕玉米叶,撕成一条一条,舒心快乐,总是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匆匆忙忙就又到了回家的时候。
每次在外面疯够了回家时,都会听到从村口传来的呼唤,披着夕阳的余晖回家。偶尔回来晚了,母亲会把饭菜热在锅里,灶膛里红红的火炭温热着锅里的饭菜。灶台上的温暖似母亲温热的手,抚慰我幼小的心灵。把母亲给我热在锅里的饭菜一口一口地吃进肚里。温热的饭菜温暖着我的肠胃,滋养我的身体,年幼的生命,在灶台的炊烟里享受着父母真挚的呵护。我是吃着柴火烧出来的饭菜长大的,母亲总是用最朴实的粗粮,简单的萝卜、白菜、土豆变着样作出最美味佳肴。
黑夜来临,有时我们拿着铁桶来到村部的水银灯下,来抓蝲蝲蛄、屎壳郎、老骚、水鳖,偶尔还有螳螂。有风的时候,虫子少,要耐着性子慢慢抓,先装进瓶子,抓满了瓶子再往桶里倒,桶上有盖子。只有在一点儿风丝儿都没有的夏夜,虫子们在洞里呆憋屈的时候,才会有更多的虫子前来聚会或者婚飞。水银灯附近密密匝匝的全是虫子的翅膀,飞一圈就落在水泥地面上,用笤帚往撮子里面扫,扫进去以后用笤帚挡着往桶里倒,倒完再去扫,一堆一堆地划拉进拌猪食的大铁桶。这些虫子是喂鸡和鸭子上好的高蛋白饲料,会以双黄蛋形成回馈。虫子在铁桶里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它们仿佛会说话似的,好像在异口同声地喊“救命”。旭日哥还是抓虫子的高手,眼疾手快,我一般都是跟在他后面溜达,不怎么干活儿,他总是愿意领着我参加这些男孩子的活动,有时抓虫子到后半夜,他一直保护我,最后把我送回家。回家的时候,他拎着装虫子的铁桶,如果真的太多太重,我会帮他抬着,抬到我家喂鸭子,把剩下的放在鸡笼外,等着母亲第二天早上喂鸡。我让他拿回家一些,他却不要,说他家的鸡吃酒糟不吃这个,人家替我抓了半宿虫子,却一个也不要,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我把煮好的鸡蛋或者鸭蛋偷偷递给他,作为补偿。端午节的早上,同学们都会拿蛋来碰,旭日好斗,他的蛋撞坏了,我就拿出鸭蛋给他,好歹比鸡蛋抗磕呀。只要不遇见鹅蛋,那鸭蛋就能撞碎所有的鸡蛋。他会率先发力,先撞过去,一股儿冲劲就把其他同学的鸡蛋撞碎了。
在日晷测出的光阴里,唯有爱才是最深的刻度;草木葳蕤蓬勃茂密,领受圣洁的甘露。我们一起走过了最纯情的少年,上天在塑造我们的时候仿佛就配了对子,如果还有以后,嫁给初恋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