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落的回头看向伊布,伊布有所感应似的抬起脑袋与他对视。
“伊布!(太好了)”
他知道它在惊喜他还活着,现在不用夜巡灵翻译他也能听懂伊布说的话了。
可很快,就没有能对话的对象了。
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于是沉默不语。
“伊布?(怎么了)”
“伊布?”
它声音渐弱,就像故事重演,再一会儿该消失了。他看见它就在他的身旁。
他默默注视着它,感受生命的流逝,或许他现在不该在场,应该待坟墓掩埋,墓碑立好后再来默哀,像之前一样。
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女人,可以肆无忌惮地痛哭流涕,找一个人倾述心中痛苦。可惜多数时候希望只是奢望,希望可以是一份逃避现实的理由;可以是一句麻痹自我的饰词,但是,希望唯独不能是希望。
每当我们心中有了希望,也就同时明白,这希望大概率只是梦幻泡影。
明明相识不到一周,何以如此感伤,糟糕透了,他想逃离这,想一脚踏碎巴隆的尸体,想遁入密林找到那两只苟逃的蓝皮鸭子将它们挫骨扬灰,也许这样,他能好受一些。
天边,朝霞慢慢收敛了光芒,开始仅仅几滴,不过片刻雨幕便连成了线,像星落大地,一条条连接了天际。
空气潮湿,浇润大地,伊布的毛发紧贴它瘦弱的身躯,它在雨中微微颤抖,如风中残烛,他想护住它,却又不愿让自己多承受这几分痛苦。
他仰头望天,看落雨如星,点点滴滴,雨珠轻触他的鼻尖,亲吻他的嘴唇,最后抚过他的下巴,不肯再他身上停留,这份寂寥几乎将他淹没。
青山落雨,天气晚来,萧瑟意境中一道阴影孤寂伫立,他白发如雾,双目如湖,猩红流液箍住他的咽喉,形成陡山般的锯齿状凸起与肩膀拖挂的破烂长布扦格难通,就像一个人间,说不清道不明,浓墨泣血一团糟。
他爪状的双手垂在没有下肢的身体两侧,像极了一对恶趣味的丑陋装饰。他一动不动,飘浮空中,在这片不是噩梦又胜似噩梦的世间苟活。
夜巡灵见厄尔长久未动,不免困惑,它看出厄尔正因伊布的状态而焦急不已,可他为何不救它?
它觉得不甚合理,一时想不出原因,倘若厄尔尚是人类,它还能理解,毕竟物种不同,可眼下,厄尔已不再是人类之躯,伊布愈发虚弱,它觉得自己有必要寻个明白。
夜巡灵独瞳跳动,佝偻着背飘向厄尔,它使出浑身解数,运集暗影之力以克服噩梦之躯无意间释放的威压。
“夜,巡?(为何,不救它)”
它唤了两声,见厄尔未应,便知他又沉浸在了莫名思域之中,遂僭越使用暗影之力稍作了刺激。
“?”
见厄尔偏头看它,它又问了一遍。
“为何不救它?”厄尔喃喃自语,正疑惑夜巡灵为何如此发问,突然恍然其中含义,即夜巡灵的视角,他能救伊布却没有施救!
春风吹又生,他一时欣喜,“我该如何做?”
夜巡灵独瞳转动,更加困惑,疑厄尔为何明知故问,是让它教他如何运用他的力量么?
虽疑惑,它还是道出了方法:“夜巡(将,它收进去。)”
夜巡灵说的晦涩,常人或不明所以,可经过几天的相处,厄尔大体习惯了它的说话方式。
“暗界?”
夜巡灵点头确定。
他刚想追问夜巡灵具体如何操作,瞬间自觉愚蠢,这种事情他尚且不知,夜巡灵又如何知晓。
他伸出爪状的手,聚精会神,感受能量在他手心汇集,浅薄的雾气不期然在空中弥漫,一个漆黑的影门遽然显现。
伊布抬头看他,“伊布?”它歪了歪头,尚未来得及询问便消失在了天地间。
成功了。
“这样就可以护它无虞?我还需要做什么?”
夜巡灵:“不需要。”
厄尔很在意伊布的情况又不知暗界如何能保住伊布性命,他可不想把一个随身携带的空间当做科技黑箱使用……其实也不差,毕竟前世用手机就是这么个感觉。
他放心不下,虽知问夜巡灵并不靠谱,可没忍住,多问了几句:“它在里面是什么状态,需要进食么?”
夜巡灵:“它很安全,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
什么叫变得和我们一样?
我们是指?我和夜巡灵?
夜巡灵是一只幽灵,我不久前是个死人,现在是,噩梦神。
可,噩梦神也TM是一只幽灵啊!
艹!怎么看幽灵伊布都不是个稳妥的选择吧!
“你是说,它的生命形式会变得和我们一样?”
“夜巡?”
别装傻啊!
夜巡灵虽不明所以,但那双如湖水静谧的深邃眸子实在盯得它浑身发毛,不得不给出了个模拟两可的答案,“差不多。”、
……
厄尔对夜巡灵的观感始终摇摆不定,有时觉得它靠谱,是值得托付后背的稳重宝可梦,有时觉得它纯是来搞他心态的小丑幽灵。
比如刚才,夜巡灵但凡再晚一点戳他,但凡再多让他感伤那么一会儿,再让雨落那么一会儿,伊布就是一只死伊布了。
幸而没有如果,幽灵伊布也挺好。
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论村子好坏,终是得救了。
暂时也没有安置伊布的更好办法,权且如此吧。
他收了心,审视起自己的状态,我,噩梦神,很酷,但是没有性别……
……
也就是说,他丧失了生殖能力!!!
苍天呐大地呐,他的吊呢!他没了兄弟,不成了那啥了么?
‘东厂我说了算!’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公公啊!虽然,虽然他呐喊大笑的声音尖细得和太监有得一拼,但,天地良心他真不是太监。
可,他不是太监又是什么呢?
一只宝可梦,再深追究一层,一只幽灵,一只无性繁殖的生物!!!!
啊!更糟糕了!
他现在除了灵魂,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拟人。
‘不亏不亏’他不停在心中默念安抚自己脆弱的心灵。
这幅身躯拿走了他的瑰宝,同时也回赠了他恐怖的力量,借此他有了无与伦比的奇妙体验,超强的感知力,他可以360°的清晰感知周围的一切,滴落的雨点,弯垂的野草,泥土地下的蠕动,简直和做梦一样!
他甚至可以看清他自己,噩梦神没有想象中的帅酷,反而丑得出奇,完全是能吓哭小孩的模样。
印象里双肩上飘逸的丝带成了散发死气的破布,充满质感的漆黑手爪也成了僵尸般的干瘪枯爪,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本应帅气的红色围脖变成了一股猩红的不明液体。
这一切都和他的手办相去甚远!
也罢,写实风就是这样。
无论如何外形,力量永远是加分项,遥想生前,要问全国最帅男人,百八十个哈姆雷特人人有理,可要问全民老公,那还得是两个马哥争夺桂冠,人世间就是这么真实,真实的恰到好处。
他随手虚空一划,方寸之内,雨幕停歇,片水不染。
他当先看到了那台他本应珍视呵护,此时却泡在雨水中的宝可梦图鉴。
艹!太棒了!
他又赢得了一次森林大冒险的机会!噩梦神强无敌是事实,可他是路痴也是事实,问就是噩梦神为什么不能自带导航系统啊!
他俯身拾起赤红的宝可梦图鉴,心存侥幸的推开翻盖,按下右下角的碧蓝圆形按钮,屏幕赫然闪亮。
防水的!也对,旅行者一路上总会遇到各式意外,宝可梦图鉴这种多功能一体的电子设备在旅途中尤为重要,作为这个世界的科技结晶,质量卓绝实属必然。
想想,连精灵球这种空间器具都有的世界,一个防水的电子设备没必要大惊小怪。
他根据屏幕的提示操作起宝可梦图鉴,果然有地图功能。
厄尔本出于谨慎态度,不想使用定位功能,可转念想起自己已经歇逼,现在是幻之宝可梦,噩梦神,还真不怕谁了。
他对当下位置进行了定位,发现如今所处与他原设想的行进路线南辕北辙,他本应北上前往睡莲镇,但现在却快南下到216号道路了,最近的城镇是防空镇。
他拿着宝可梦图鉴转了一圈,确认方向,然后将散落地上的物品一股脑塞回了背包,背上双肩包,目标防空镇,就这样,他开始了他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