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五朝屋外看去，此刻对面的屋子灯还燃着，人也未歇，他只得住了住嘴，想说的话也得往嘴里咽。

秀娘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哑声道，“既然怕被人听到，你就更不能这样，咱家......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干嘛还要把孩子给卖了，虎子还不到十岁，你怎么就这般狠心。”

狠心？

黄五只想说女人只会顾着眼前的情份，却认不清现实的惨状。

“卖给谁了？你倒是说啊？”秀娘哭得嘶声裂肺，“你怎么可以不顾我的同意就偷偷把孩子给卖了？”

黄五忿忿地低骂了句，“你只会哭，除了哭什么都不懂，你知不知道，那户人家就只要十岁以下的小男孩，卖给他们又不是去做苦役，而是去当书童，伺候有钱人家的少爷读书识字，将来指不定自己还能识几个字呢！”

顿了顿继而道，“识文断字指不定将来还能当个账房先生，就算再不济在主子家里混上几年那也有月俸可以拿，到时说我们不指望他能接济我们，但至少他以后不会饿死。”

秀娘道，“跟着我们难道还会饿死不成，我就算自己吃不饱我也不会饿着我儿子女儿的。”

黄五呸了一句，脚垛在地面狠狠地踩了几下，“是不会饿死，但没有出路。如果有幸跟了个有福气的主子，将来当个状元公的侍从，出入都是马车，随行都是护卫，住得好吃得好，如果能这样那也是我们祖上积德了。”

黄五自以为好处多多，以后虎子当了大官家中的奴仆，前途更是光明着呢！

“不至于像我们这样只能靠种田卖粮食为生，你难道也想让孩子跟我们一样辛苦劳累一辈子？”

谁不愿意出人头地，秀娘当即就想喝道。

可哭了太久嗓子也被咽得发疼，吞吞咽咽了几下才道：“我怎么会......希望虎子跟我们一样受苦受难，可是，五两银子的卖身钱，难道你不是看中了这个......才偷偷把孩子给卖的？”

想及此，她痛苦地哀嚎着，“我不要这破钱，你快去把虎子给我换回来。”

一听她这话，黄五愤怒用手地捶着地面，他好歹也是虎子的爹，怎么可能卖儿求荣。而且，如今卖都卖了，又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抬眼看了那炕上之人，略带失望的说：“你，你怎么就不懂呢！”

他指着这一屋子的孩子，叹了口气，“家里这么多口人吃饭，你说，单凭我们两个种田卖菜能养得起吗？而且，老四的病......难道你就打算不管了？”

怀中的幼儿原本还好好的安睡着，或许是因为听到争吵才忽然就咳嗽了起来，随即嚎啕大哭。

秀娘抱着怀中低声哭泣的幼童，泪如雨下，“我......怎么会不管，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舍得卖了哪一个，老四的病只要好好养或许就......就好了也说不定。”

黄五只想白她一眼，养养就好，养那还不得要钱，钱从哪来，还不得去他费劲脑汁去钻营。

黄五无奈地爬到炕上，搂过秀娘的肩，安慰她道，“知道你难过，但我也打听过了，除了虎子，村里还有许多同龄的小孩也要到那里去，就连隔壁屠户大哥家的小子也已经去当书童了。”

“不止咱家卖孩子，村里许多人家为了给孩子谋一个更好的出路都这般做，而且那个买孩子的中间人正是咱们这村里的，住在村头小河旁的那间土房子里，同村人大家也都熟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秀娘低低地抽泣着，“卖......哪去了？哪以后......能不能去......看看？”

黄五白了她一眼，你傻啊！那么远的路想看孩子不得要钱要路费才能去。而且好像自己也只是听说是卖给钟鸣鼎食之家，至于是哪个地方的人家，好像也没打听太清楚。

但为了安慰怀中的女人，瞎扯道：“嗯！卖去京城了，到那些大官家中，以后我们赚了钱就去看他。”

秀娘一边低泣，一边擦拭着眼泪，也只好认命了，孩子现在已经走了，她难道还能抢回来不成。

“会有报应的，真真的......”阿弗声音凉凉，从墙根出渐渐飘散。

黄五忽然哀嚎了声，捂着肚子在炕上大声疾呼，“痛，肚子......好痛。”

“你怎么了？”看着他黝黑的脸色忽然一下子苍白如纸，汗水不断地抖落下来，秀娘连忙询问着。

黄五捂着肚子在炕上翻着滚着，不时地哭喊着，“肚子，不知......为什么好痛，可能......是吃坏了......什么吧！”

炕上的孩子不明所以，秀娘吓得不知所措，道：“不就是拉肚子而已，干嘛......干嘛哭得跟......要生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