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圣后的掌宫来到北苑传话,让林寒酥过去。
刘嬷嬷一干人等匆匆打开房门,却不见林寒酥的身影,只见一个扇窗户大开着。
林寒酥从窗户翻出去了。
眼看着圣后就要召见,若此时找不到,恐怕被圣后怪罪,知道了他们平日怠慢林寒酥。
刘嬷嬷几年来还未有此等惊慌,连忙和众人四处寻找。
好在林寒酥还小,没有跑出北苑的院子。
“找到了,在那里!在那棵树下面。”
宫女突然发现那棵桃树下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影,连忙大喊道。
众人听见喊声,顺着宫女的目光看去,林寒酥安静地躺在院子里那棵桃树下面晒太阳。
她穿的衣服正好是青绿色的,和地上的草颇为相似。
她静静地躺着,听见院子里宫人们的脚步声急急忙忙,没有在意。
“可算找到了……”北苑里管事的刘嬷嬷嘴里恶狠狠地念叨着,看起来非常生气。
圣后派来的掌宫快步走向林寒酥,已经耽误好些时辰,怕再晚些让圣后怪罪。
见状刘嬷嬷连忙将怒气收敛起来,快步走向桃树下,俯身对林寒酥说道:“殿下不要再胡闹了,跟老奴回去好不好,圣后还等着您呢。”
其他寻找林寒酥的宫女公公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林寒酥顿时觉得上空压了一层阴雨,立刻坐了起来。
林寒酥有些害怕,身子蜷缩着。
“八殿下,圣后召见您过去。”
听见这话,林寒酥弱弱地点头。
宫人们不明白她为什么这幅害怕的样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从窗户翻出来,也懒得去理解她。
毕竟傻子少些心智,做出些憨傻的行为是很正常的事。
她从出生起就不得圣后宠爱,又是个傻子在她身上也看不到一点能够逆风翻盘、提升地位的希望,北苑里伺候她的宫人们都这么觉得。
去见圣后的路上,刘嬷嬷和掌宫说道:“掌宫啊,你别看八殿下傻,平日里脾气可不好了,饭不好吃摔盘子,下人稍有不慎就大吵大闹,都是常有的事。”
“诶,八殿下自小痴傻,也难为嬷嬷了。”掌宫其实不在意刘嬷嬷跟她搭话,随便应付道。
圣爵死在林寒酥出生的那一天,仿佛圣爵是她克死的一样,对圣爵痴情的圣后一直不愿意多见她。
从圣后宫里回来,一个宫女凑到刘嬷嬷身边问:“嬷嬷您见多识广,您说说圣后每次召八殿下过去都没有什么事儿,也不和殿下说话,去还就待不足一刻,为什么还要隔几日就召过去啊?”
“你懂什么。圣后就是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能让外人觉得她是个无情冷酷的主,对八殿下面子上的关心还是要做做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圣后还真是不容易呀,失去了圣爵,还有这么一个傻子女儿要顾及。”
“可不!要是圣爵没有死就好了。”说着,刘嬷嬷鄙夷地瞥了林寒酥一眼,“她命格不祥,害死了圣爵,后面跟着她,也准没有什么好事。”
“今日可是好险,要是迟迟找不到八殿下,那个掌宫仔细问起来,知道了我们在偏屋打牌可就遭了。”
“哼,又翻窗户跑出去,还是前些天罚得不够,不长记性,尽给我找麻烦。”一边走,刘嬷嬷一边说,越说越生气。
“那帮贱蹄子居然在背后说我大势已去,先前上赶着捧,现在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当年也是圣爵的乳娘,没有伺候这个傻子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眼看着刘嬷嬷说着有些上头,宫女忙说道:“好了,嬷嬷您消消气。”
“呸,没人要的贱种。居然还要我伺候着。”
回到屋里,刘嬷嬷从毡子上取出一根针,扎林寒酥的脚底。
“我看你还乱跑。”
“……啊……啊啊……”林寒酥嘴唇颤抖。
疼痛顺着身上的经脉,贯彻全身,她几乎绝望。
可是当针真的扎进时,她的心像是死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根针扎进。
过了半晌,她似乎突然想起了挣扎,像疯了一般,开始大吼大叫。
她成功吓住了刘嬷嬷。
刘嬷嬷收了手,跟身边的宫女说:“走吧,要是弄疯了,以后更不好伺候。”
门口望风的太监和她们一起锁上门就离开了,留下林寒酥一个人在房间里。
林寒酥只觉得刚刚用力吼叫之后,好累,向后倒头就睡。
夜里,她被晚上的寒风吹醒。她头晕晕的,觉得好冷,有什么东西在鼻子里黏糊糊的。
她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抬头时望见被风吹开的窗户,望见了窗外院子里的桃树。
这个季节,桃花落了一地,树上结的早的桃子已经开始成熟了。
于是她想到院子里去,可是她的脚一碰到地面,就钻心地疼。
她的脚在地上反复试探着踩地,忍着疼痛后站起来。
她径直走向桃树,纵使只比她矮一个头的窗台拦在前面,也如履平地一般翻跃过去。
林寒酥有些着凉,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过去就往树上蹦,伸手要摘桃子。
眼看着就要摸到最低的一颗桃子了,而后她头一疼,往后一仰,手一脱力,从树上落下。
就要落地的时候,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接住。
可能是后面的大手碰巧按住了什么穴位,她感觉好舒服,十分安心。
林寒酥半眯着眼,看见一个黑衣少年。
“悠着点。”
黑衣少年语气很冲,看着林寒酥似乎并不高兴。而后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额头,动作有些不自然。
林寒酥清醒了一下,站起来。
少年便没有多言,纵身一跃,跳过宫墙,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林寒酥看着这一幕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