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执黑旗的一位是林空絮,她目光不离棋盘之中,落子的手干净利落。
对弈之人问她:“顾影同薛和换了位置。你觉得这妥当吗?”
“他们这几个,说到底都是一类人。谁做什么,谁不做什么,不会多少不同。”林空絮回着对方的话,目光仍然不离棋盘。
对弈之人则不同,她着眼于从峰顶看下去的山川,听到林空絮落子的一声,才回头来从缸中取一颗白子,迟疑片刻才落子。
“其实我觉得他们想的叫法挺有趣的,”她笑看向林空絮,然后一个一个地数,“顾老七,叶老六,薛老五,九老四。那我是……杜小八?”
“别这样,杜姨可是我们之中资历最老的。”林空絮连忙看向她说道。
“哎呀,你说我老~”她打趣林空絮道。
“我没有。”林空絮说着,同时走着棋局。
“我本来在你们的谋划里面,就没有做多少事,他们将我排在后面也是情理之中。”她说起话来,手里落子更慢了,“要不是老步出了一点岔子,转世时有些记忆缺失,我就是最末一个了。”
“那时他们几个眼瞎。他们总是谋划诸多,但我觉得,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对于推进灵力传播这个目的本身的作用微乎其微。”林空絮摇摇头,“我更关心的是林寒酥,她这一世还会不会有杀死周以瑾的能力。”
杜攸看着棋盘,看了半天才下手。
她笑着:“我赢了。”
“什么?!”林空絮已经连输十局,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默默地收起棋盘。
她收着棋子,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你找到重生后的周以瑾了吗?”
“没有。”杜攸摇摇头,“他似乎藏起来了。”
“我将这光阴倒流了之后,就连顾影到完整地带着记忆,周以瑾绝对也有记忆。”林空絮叹息,“有时候我居然庆幸,上一世没有着急对周以瑾开始报复。”
“周以瑾应该不会因为重生前的事报复林寒酥,如果他想的话,林寒酥小时候是绝佳时机,但是这十年他一直销声匿迹。当然他如果是想让林寒酥死得惨烈一点,那倒是另当别论。”
“得了吧。那个玩弄别人生命的魔鬼哪里会谈什么壮烈?周以瑾睚眦必报,我不信他会放下仇恨。”
不日,林寒酥讨来了给陈老夫子送礼的活儿。
幽国众人穿上林寒酥偷来的衣服,混入林寒酥出城的队伍。
如同上次一样,林寒酥下了马车徒步走到半山坡。
陈暮辞远远地看见有一群上他这来了,就收拢院子里的东西,往茅屋里走。
“等等,是我!”林寒酥连忙叫住陈暮辞。
陈暮辞惊讶转头:“八殿下!”
“许久未见……”林寒酥笑了笑。
陈暮辞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比起上次见面,林寒酥长高了不少,气质也不再是孩童模样。
“哼!”陈暮辞赌气道,“他们见我不收东西,竟然又叫殿下来。”
“哪里哪里,这次是我自己想来的。”林寒酥指了指身后的大小盒子,“这第一个盒子里是我送陈老的墨,往后都是他们叫我顺道带上来的,陈老要是不喜欢,就留在这院子外面风干就好。”
“嗯!”陈暮辞睥睨地看着林寒酥,今日这一见,她比之前会说话了许多。
“上次你将我拒之门外,我一点儿都不愿意再来了。”
这句话表达的厌烦吓了陈暮辞一跳:“啊?”
“这次来找你,有些文章想跟你请教。”说着,林寒酥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
“哦哦,我看看。”陈暮辞赶紧接过书来。
按照计划,幽国一行人出城之后就可以离开。就算林寒酥后来被查到了,她只要装作不知情就好。毕竟应该没有人会觉着她这个傻子殿下,会做出此等大事。
然而觉得林寒酥送礼陈暮辞会收,这次送礼圣王特地派了一些御林军护送,以彰显皇室的气派。
若是队伍里少了人,难免不会被御林军发现,幽国公主一时间没有找合适的机会带着众人出逃。
林寒酥和陈暮辞讨论了一下午的论断,抽空往跟来的队伍里看时,发现幽国公主还在。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亦不被世人论调所左右,我自以为隐居深山,向来以此行事。上次殿下所说我的不是,我方才知道还有所亏欠,实在是……”
陈暮辞还在滔滔不绝,林寒酥打断了他:“我饿了,想回去了,不如今日就到这里?”
“这……”陈暮辞意犹未尽,往茅屋里看了看,虽然家里米面吃紧,但还是决定挽留她,“我这茅屋虽然简陋了些,但若是殿下不嫌弃,就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留下吃放?这么多人,够吃吗?”林寒酥看了看远处候着的众人。
四五个北苑的宫女太监,四五个尚衣局里的宫女,六个太学学子,三个七品小官,七八个圣王宫里的宫女太监,十个专门抬箱子的太监,十四五个御林军,还有后面跟着的十来个冒充宫女太监的幽国人。
陈暮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对啊,还有这么多人呢。他们也是人啊!
陈暮辞以前也是在朝中做过官,他知道京中贵族子弟,从来都是一人遮雨,任由服侍的下人淋着雨还恭恭敬敬地伺候。
这仆从奴才在权贵眼中,从来都是低人一等。陈暮辞恍惚间,居然同那些权贵们一般,未将跟随的众人考虑在内,行了那苟且之道。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不胜惶恐,看向林寒酥时,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
这八殿下当真是非同凡响,不染尘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