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珍儿给孩子们做的衣服都成型了,富城回来看见炕上的新衣服,拿起来往身上穿,珍儿从外面端着一笸箩花生进屋来,看儿子正穿衣服,便问道:“怎么样,合适吗?”富城低头说:“嗯!就是有点大。”珍儿拍着富城肩膀说:“你长的这么快,像个窜天候似的,不做大点还没等穿就又小了。”富城做了个鬼脸跑出去了。大双和小双抓着衣服也往自己身上比划着,珍儿笑着说:“行啦!行啦!等做好了都让你们穿上新衣裳,快放下吧。”
忙活了半个月,几个人的衣裳都做齐了,又给俩小儿子做了两双虎头鞋,两顶老虎帽子,戴上很可爱。
冬天,厚厚的积雪把刘顺家的泥房埋了半截,显得非常矮小,雪天是收获的时候,刘顺扛着自制的铁夹子和绳套上山了。他挖了几个陷阱,把上面盖上秫秸杆和茅草,又朝山里走,只见一群野鸡呼啦一下从旁边飞过,刘顺以为是自己走过把野鸡吓跑了,站在原地心里很后悔。心想:“我咋就没有轻点走呢,把野鸡吓飞了。”刚要继续往前走,忽地一声窜出一只袍子,刘顺眼疾手快,把手里的绳套一下全扔到了那袍子身上,袍子使劲往前跑,刘顺抓着绳子往回收,袍子越挣扎绳子越紧,袍子脖子和腿都被绳子缠住,跑不动倒在了地上,刘顺用吊死鬼儿式捆牢袍子的四条腿,扛在肩上,继续往前走。由于积雪太厚,在树林里走着走着,从树上掉下一大块积雪正好掉在刘顺的脖领子里,刘顺弯腰想抖掉灌进脖领里的积雪,没想到弯腰一低头,扛在肩上的袍子掉下来了,袍子借机往前窜出老远,刘顺一看到手的猎物要跑,顾不上掏脖子里的雪,急忙也上前追袍子,幸好袍子的四条腿被捆住了,虽然窜出去,但没跑多远,刘顺又抓住了捆绑袍子的绳子硬是拽了回来。
刘顺重新扛好袍子继续往前走,他看见一片雪地上有兔子的脚印,便把袍子从肩上取下来绑在一棵树干上,顺着兔子脚印找去,跟着兔子脚印来到一棵树洞跟前,刘顺知道兔子一定在树洞里,他把树洞堵上,便沿着树洞的另一出口跑去,跑到另一出口一看,是小河边,刘顺把绳套下在洞口周围便走了,刘顺来到那群野鸡飞过的树林子,把地上的雪清扫掉一块空地,在地上放了些高粱米,旁边支了一个大箩筐,便到周围转悠去了,当他来到小河边时,看见自己下的绳套正好套住了一只兔子,刘顺下绳套时,把另一头拴在了树上,那只兔子被套住后想跑却跑不了,正在来回的乱窜,刘顺上前把兔子解下来,又找了根小绳把兔子的四条腿捆住装进麻袋里,他回去把先抓的袍子,从树上解下来,也装进麻袋,扎好口袋,扛在肩上,朝野鸡的地方走去,老远看见箩筐已经扣在地上了,便知道有戏,他来到箩筐跟前一看,还不是一只,是三只,为了不让野鸡跑掉,刘顺把手伸进箩筐,用手摸鸡脚,不抓住六只脚绝不锨筐,野鸡把刘顺的手挠的生疼,就是不松手,直到数够六只脚了,全部抓住才掀开箩筐。刘顺用细绳把野鸡的脚捆好都扔进了麻袋里。刘顺心想,今天的收获不小,不抓了,赶紧回家吧。刘顺把麻袋口扎好,使劲提了提,还挺沉,刘顺把麻袋悠起来往肩上一扛,拿着箩筐往树林外走去,走出了树林,积雪太厚,扛着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的很不好走,刘顺便把装猎物的麻袋放进箩筐里,在箩筐一圈用绳子绑上,在雪地上拉着猎物走,嗯!幸好这竹筐编的细密,否则在雪地里拉不动呢。眼看马上到家了,刘顺重新扛起猎物,拿着竹筐大步往家走去。
一个冬天打了不少野兔、野鸡、袍子、狐狸、斑鸠等,整个冬天一家人都吃不完,刘顺拿到集市上去卖了一些,刘顺把打来的猎物,趁热剥皮,开膛,把肠肚掏净,放在院子里,用雪埋上,啥时候吃拿出来都是新鲜的,吃不完的就拿到集市上去卖。过了小年儿,家家都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珍儿正在祭灶,祈求灶王爷上天只言好话,不言坏话,祈求全家来年平安健康,风调雨顺。刘顺家人少,没啥可准备的,只要把过年的菜再比平时丰盛点就够了。好在刘顺家的粮食够吃,就是喂猪吃的多些,不能凑合,还指着猪长大了卖钱呢。刘顺刚回到家端上碗吃饭,从外面喊声传进屋里道:“他刘大叔在家吗?”刘顺道:“哎,在,进来,坐下,吃了没,没吃来吃点。”来人是当屯的张老六,珍儿问:“他张六爷有事儿啊?”张老六说道:“俺家的牛生病了,想求您去看看。”刘顺说:“行,等我吃完了饭。”刘顺忙吃饭,三口两把饭巴拉进嘴里,吃完了饭把嘴一抹道:“走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刘顺来到了张老六家一看那牛没精打采的站在那里不吃也不喝,还拉稀,刘顺到灶膛捧了一捧草木灰出来用盆化成水,给牛喝了,刘顺又让他到第二天早晨再喂一次,那牛第二天喝完了就好了。刘顺一般给牲口看病,不用药就不收钱,除非要用到一些中药,才收个本钱。所以左邻右舍的家畜有病都来找他,刘顺想的是农村人都不富裕,自己的生活比他们要好得多,能帮一些尽量帮一些村里人,都是无偿的帮助,所以刘顺在屯里的人缘很好。
很快除夕到了,这天刘顺要祭祖,他把老爹和后娘请到自家来吃饭,吃饭前,摆上供桌,过年用的吃食摆了一供桌,刘顺向祖宗上完了香,磕完了头,让儿子跪在祖宗排位面前也磕了三个头,又让几个儿子给老爷子磕头。街上依稀听见孩子们放炮的声响,还没到年夜饭的时候,外面的行人已经少了,都往家赶,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祭完了祖,珍儿手脚麻利的把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桌,今天除夕,三十儿晚上刘顺特意叫父母来自己家过年,刘顺专门到村口酒坊打了两斤老白干,准备和老爹痛饮一顿。珍儿包的饺子出锅了,给每人盛了一碗,珍儿又把红烧肉、蘑菇炖鸡往公婆碗里夹,刘顺给老爹斟满了酒,端起酒杯向老爹敬酒,刘顺道:“爹,这些年把我们一个个都拉扯大,又都成家立业,娶了媳妇,您辛苦了,这杯酒我敬您,也祝您和我妈身体硬朗朗的。”老爷子听了大儿子的这番话,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进去,由于喝的急,被酒呛了一下,不停的咳着,刘顺赶忙帮着老爹拍背、顺背,直到老爹喘气平顺了,忙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爹的碗里,老爹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的幸福感道:“嗨,我养了这么多孩子,还就是在你这儿最顺心,心疼的儿女不得计,越是忽视的越孝顺。”刘顺没有说话,老爷子又道:“大顺啊,你是这个家里最孝顺,最有担当的,你几个弟弟都不成器,老来你这里揩油,别看我不说,好多事儿我也是看在眼里心里有数的。”刘顺道:“爹,家和万事兴,只要对家里有利,我会维护好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的,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老爷子听了大儿子的话,感动的老泪横流。刘顺忙夹了一块鸡肉,到老爹碗里道:“爹,你吃这个鸡肉,可香了。”这时,富城也夹了一块蘑菇到爷爷碗里道:“爷爷,你吃这个可香呢。”老爷子高兴的一个劲儿的点头,珍儿连忙给婆婆夹菜道:“妈,你吃这个,这个好吃。”这顿年夜饭两老吃的非常高兴,吃完了饭,刘顺说:“今儿晚您二老就歇在这儿吧。”老太太道:“你这就这一个炕,咋睡呀?”刘顺道:“富城跟我们挤挤。”老爷子发话了道:“离得不远,我们溜达着就回去了,别折腾了。”刘顺道:“那我把您们送过去。”刘顺进里屋穿了一件大衣,走出来跟着老爹和后娘往老房子走去。
刘顺一家自从山东闯关东来到东北,已经十几年了,当初他跟着父亲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故去,由于在山东也是人丁不旺,刘顺的爹就想换个环境,兴许好点,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家里日子不好过,人多地少,把仅有的一点地给了堂兄,也没啥牵挂,便随着父亲闯关东,来到东北,在这松树屯安了家,爷俩凭着一双劳动的手,盖了八间瓦房,圈了一个大院子,将来人口多了,还可以再盖,父亲来东北后,续弦生了下面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女孩不用管房子,只管备嫁妆就行,男孩就要有房子了,那八间房除了两间有一间是柴房和库房外,三个弟弟结婚都分给了三个弟弟家,一家两间房,刘顺自己出去重新盖了三间房。刘顺自己找了一块空地,由于银子有限,暂时盖了三间,他又把院子周围用干泥圈起来,上面用枣树枝插上,院子里开了一大片菜地,厕所后面挖了一个大大的猪圈,十几头猪都住下了。在院子北面打了一口水井,旁边还有一片空地,刘顺想再养一群鸡,只是孩子还小需要人看,珍儿腾不出空,等腾出空了,可以垒个鸡窝养一群鸡。刘顺为了远离后娘和几个弟弟们,特意找了一个离他们远的地块建房,一方面少些联络少矛盾,另一方面就是少让他们来打秋风,就是这样他们也没少来捞好处,这不看刘顺养的猪下了崽,后娘和四弟媳来抓猪崽了。刘顺正在猪圈起粪,刘顺的后娘和月娇来到刘顺的猪圈见刘顺在猪圈里起猪粪,刘顺一抬头看自己的后娘和小弟媳站在猪圈旁便问道:“娘和四弟妹来串门啦,怎没见我爹过来?”后娘道:“顺子呀,听说你家的猪下了一窝野猪崽,我寻思着给你四弟家的猪也换换种,拿头小野猪回去。”刘顺一听是冲着自家的野猪来的,便说:“妈!刚下的一窝小猪,还没满月呢,我怕四弟媳没拿回去不一定能活,前面的都卖了。”后娘不高兴的说:“你就是卖也得留几只吧,不可能都卖了,要不就给一只吧。”刘顺无奈只好从里面抓出一只最小的给了她,两人高兴的见牙不见眼的提着小猪后腿走了,刘顺心里虽然不高兴,但是后娘来要东西不敢不给,害怕落个忤逆的名声,四弟媳就是看准大哥不敢博爹妈的面子,才叫上婆婆一起来要,这样要东西成功率高不是吗?刘顺把猪圈刚收拾完跳出圈外,二弟媳又来了,李秀芬一进门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得道:“大哥你偏心,给月娇家猪崽,你都不给我们家,都是你的亲弟弟,你是不是该一碗水端平呀,如果光有四弟的没有我们的,爹知道了也不答应,我们也不多要,给我们一只就成。”刘顺一听也很无奈,不得已又到猪圈里抓了一只猪崽出来递给二弟媳,李秀芬得意的提着猪崽扭着水桶腰走了,刘顺刚煮完猪食正晾着,三弟媳又进门了,她刚要张嘴刘顺立刻叫道:“打住,要猪崽是吧?”三弟媳点点头,刘顺啥话也没说,进到猪圈里抓起一只猪崽道:“拿走吧。”自己还剩两头小猪崽,好在有一头大猪又怀上了,把这只怀孕的母猪伺候好比啥都强,给出去的就当没有过吧。刘顺喂完了猪进屋看见富城正向自己的妈妈讲几个婶子来要猪崽的事,见爹回来了,便说:“爹,下次他们来要东西一个都不给,你给惯了一次不给就是得罪的事儿,你索性就把他们都得罪了,以后也就没有想头了,妈,你说是不是?”珍儿说:“吃惯,拿惯了,要是断了他们的念想,就少了这些苍蝇来恶心人了。”刘顺说:“爹那我咋交代?”珍儿说:“咱们现在是出来单过了,不欠谁的,每年除了给爹养老的孝敬钱,别人来要一律回绝,该说明了,要不以后没完没了的老来挎剥咱们。”刘顺看媳妇用两根布条系在俩孩子的腰上栓在一起,绑在窗户框上,在炕上玩也掉不下来,刘顺从外面回来走到俩孩子跟前一看,不知是大双还是小双拉了屎,两个人正在炕上抹粑粑,媳妇饭也做得差不多了,富城在灶边帮着烧火,谁也没顾上里屋炕上这俩孩子,刘顺道:“哎呦我的儿子哎,怎么在炕上抹起屎来啦,你看这满炕都是的。”刘顺忙去打了一盆热水来,给大双把脸和手都洗干净,给孩子换了外面的连衣裤,抱给富城,又给小双洗脸和手,换掉连衣裤,交给媳妇,把炕上的席子拿下来放到外面去,重新拿了一张新炕席铺在炕上。收拾完孩子一家人才开始吃饭。吃饭也不容易,刘顺刚把饭盛上,便对媳妇说:“你和富城先吃,我看着这俩孩子,要不谁也吃不好。”刘顺媳妇和富城刚把碗端起来,大双和小双看妈妈吃饭了,都扎着两只小手争着要往妈妈怀里去,刘顺一看不行,怀里抱着俩开始都闹了,便抱着俩孩子走出屋子,到外面看猪去了,俩小孩看见大猪、小猪争食吃都兴奋的不得了,扎着小手在刘顺的腿上跳,刘顺心里很宝贝这俩孩子,总觉得这俩孩子来的不易,所以,对这俩孩子格外小心。
刘顺卖猪崽那天出去的时间长了些,媳妇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刘顺总是不放心,为了快去快回,挑着担子一路紧走,卖完了小猪就买好该买的往家赶,生怕媳妇一个人忙不过来,顾不上孩子再出点啥差子,紧赶慢赶,小双还是从炕上掉下来,头上刻了一个大包,刘顺回来看见心疼的不行,又不能埋怨媳妇,他知道媳妇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已经是不容易了,所以,才有了用布条绑着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