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语气平淡,可其中蕴含的怒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桑莲竟是大气也不敢喘,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谢罪道:“是属下无能,求主人责罚。”
“难道罚了你?就能找到他将其千刀万剐吗?朕自十岁起被先皇立为太子,在太子位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二十年,自问并无过错,可还是遭奸人所害,父皇听信谗言忌惮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觊觎皇位背叛朕,朕什么没有经历过?熬到年逾四十,经历宫廷斗争,方才艰难登基,如今距离当年那场夺嫡之变竟已过去四年了....”皇帝声音悠长绵延,似在回忆过去。
过了一会儿,皇帝似是平复了心情,道:“他怎么样?”
桑莲秒懂皇帝在说谁,颤颤巍巍道:“小主人他原本在青阳山过的很好,只是自回相府后,那谢相大人的女儿实在过于顽皮,公子则为她伤透了脑筋。”
“哦?你是说有个谢岐的女儿是个疯丫头?似乎不对吧,朕怎么听说那小女子因有隐疾在身,整日里郁郁寡欢以泪洗面?”皇帝的脸上似有笑意。
“正是呢,属下不敢隐瞒,老主人您去见见那丫头就知道了。”桑莲急得赶紧解释,生怕皇帝以为她在欺君。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忽听殿外内侍禀报有人请求觐见,皇帝只好匆匆结束这场对话,吩咐桑莲道:“戊使,你先回去吧,记得替朕好好盯着陵儿和谢家那个疯丫头。”
桑莲领命后恭敬退去,而后一个转身跃出窗外便消失在皇宫的红砖绿瓦之外。
上书房外,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两位皇子之间。
“两位殿下稍候,陛下正在里头批折子,这会儿子实在不得空。”廉贞一扬拂尘,赔笑道
“父皇面前,有劳廉贞公公替本王美言几句。”康乐王萧子阳笑着悄悄塞给其一锭金子。
“康乐王殿下,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廉贞眉开眼笑地收下了。
太子却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这一幕,原来太子名萧子澄,年十三岁,在皇子中排行最末,素来瘦弱阴郁,沉默寡言。
过了一会儿,皇帝似是处理完公务,便示意廉贞传二人进殿问话。
“阳儿,你从哪里来?朕怎么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你了。”皇帝似乎满脸慈爱地向着所疼爱的儿子招手道。
“回父皇,儿臣从康乐王府来。”萧子阳笑意吟吟答道,他今年十六岁,在皇子中行第三位,其实早在其十二岁时,皇帝便为其开府封王以示宠爱。
看到这一幕,萧子澄想起自己自母后仙逝后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他的心里仿佛在滴血,为什么?为什么父皇的眼里永远只有三哥,好似看不见自己一般?记得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呀,犹记得在太子府时,那时自己还小,母后尚在,父皇总是拉着自己的小手骑坐在他的肩头,父子二人其乐融融,为什么自从他登上皇位之后一切就都变了?难道权力真的能异化一个人到的地步?
想到这,太子的眼底逐渐泛红,眼泪竟然簌簌而下。
皇帝则注意到了太子明显低落的情绪,他的心里很难受。
他难道不疼爱这个儿子吗?这可是他和心爱之人崔沅芷在这世间存留下的唯一骨血啊。
想起崔沅芷,萧权就感到心痛,这一刻他放下了帝王的至尊身份,只是一个怀念已逝发妻的可悲丈夫。
但是一想到为了给澄儿铺路,他就不得不心狠。
太子是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待他不公吗?皇帝想,可是他做太子时,不也是被父皇猜忌兄弟陷害?这个位置素来争夺惨烈,当年若不是崔皇后母家和义弟谢岐的支持,现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如今的太子明显太稚嫩太仁弱了,比起自己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澄儿要想坐上这个位置,不心狠一点他怎能放心?所以,康乐王这个儿子就是他留给太子那把刀,好以此磨练其心性。
想到这,皇帝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你们有谁知道?”他说完,期待着儿子们的回答。
萧子阳立刻抢答道:“回父皇,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倘若一个人不好好读书,只是能吃苦,那么此人以后就是农民的命。相反,如果这个人想当官,想做人上人,那么读书就是他唯一的出路。所以我朝的科举制度就是为了激励这些学子入仕报效国家,效忠君上。而父皇您就是那超乎万人之上的存在,是真正的人上人。”
萧权听完连连称奇,即使他内心不喜这个儿子,也不得不承认其天资比起太子好了不知多少,就是其为人过于酷似他那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兄弟,惹得他平白反感。
“太子有想说的吗?”皇帝将目光投向心爱之人所生的儿子。
萧子澄却仍旧沉默不语,可是他的神态却很认真,很明显他听进去了异母兄弟的话,也在思考怎样作答,只是他的口才堪忧,表达不出来内心的真实想法。
“父皇,许是太子弟弟太累了,才会连功课都忘了吧。”萧子阳故意挖坑道。
“你武德殿那些师父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皇帝发怒道。
“阳儿,你去弘文馆,代替太子主持本次翰林编修。”皇帝转头就把编书这样加大臣好感度加自身威望的任务交给了能言善辩的三儿子。
即使被训斥太子却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忍受。
萧子阳心头冷笑,脸上却挂着伪善的笑容,劝道:“父皇息怒,莫要和太子弟弟一般见识,他还小。”
“别说了,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
萧子阳见父亲的确一脸疲惫,便忍下要告状的话,也罢,今天已经够太子受了的,他也不好再继续火上浇油。
萧子澄则默默擦着眼泪走掉了。
看着小儿子萧索的背影,皇帝心有不忍想开口唤住他,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随着二人的退下,桑莲摇着头叹气,然后施展轻功走掉了。
原来刚才她并未走远,只是好奇小主人的兄弟们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却见到这样手足相残的一幕,原来皇家之中,真的不顾念亲情吗?
夜晚,小阁楼。
在漆黑的夜里,听着床上人儿均匀的呼吸声,桑莲站在窗边思绪万千,今天可真是漫长的一天。
“咦,桑姐姐你回来了?”苏晓颜察觉到有人回来了,竟破天荒从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问道,她的眼睛亮晶晶。
“嗯,小姐。我回来了。”桑莲淡淡道,
“我今天去公主那里了。那里的菜真好吃,公主待我也很好,我明天还要去。”苏晓颜迫不及待地分享道。
“你不能去!”桑莲却指责道,“你根本不知道晋安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她会害死你的!”
“你胡说,她才不会害我!不理你了!哼!”苏晓颜说罢将头埋进被子里,显然在和对方置气。
桑莲却再不想理她,她只想知道公子怎么不见了?
苏晓颜见她东张西望就知道她在找自己的哥哥,可恶,她明明想告诉这个人哥哥在御药房,但是,此刻她决定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