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李不渡和东方本来就细皮嫩肉的,加上穿了两件冬衣,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但是,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
李不渡见他带了这么货,又没有早点出发赶路的意思,想他必然是有什么门道,道:“你肯定知道怎么进吧。”
那人瞟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你不会诓我们吧。”
“二位,你们行行好,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就想做点小本生意,还指望二位能提点提点,哪里敢做那种事情。”那人诚恳道。
李不渡看过他的路引,知道他叫樊苏,说了一番话才想要互通姓名,结果樊苏连忙摇头:“不不不,大家聚散都是缘分,不必不必。”
李不渡心知这是他对自己有防备,不说也罢,便点点头。
樊苏说,他知道的地方守卫不严,就是洞比较小,李不渡钻可能有点困难,李不渡心道这倒不是困难,看樊苏业务如此熟练,便想着打听打听里面的情况。
李不渡发现东方继续掏出了那本《凤归巢》,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看,心下觉得好笑,不再管他,便跟旁边的樊苏说起话来。
“你可知道百香阁是什么地方?”
樊苏看他们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奇怪,道:“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没听说过这里百香阁是江南第一阁?那你们千方百计要进城干什么?”
李不渡随口扯了一个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来,前几天弟弟一直在生病,他一直照顾根本无暇听旁人闲谈的谎圆过去,东方一白还很配合的又吸了两声鼻子。
“好吧,那么在下就勉为其难的为你们介绍一下,百香阁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富贵地,温柔乡,江南男子,乃至燕青男子无人不想一睹百香阁中女子的芳容,传闻她们不仅貌美非凡,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要么能吟诗作对,要么能歌善舞,个个都宛如仙女下凡!”樊苏说得不由心驰神往起来,连声调都在飘飘然。
李不渡回忆起他看到的那具干尸,听那些中过招的公子所言,那女人年轻的容貌也应当是极美的,算是对的上。气味么,那已经是死人了,有什么味道都不奇怪。
樊苏见他不说话,以为李不渡是在想入非非,又添了一句:“那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李不渡叹了口气,樊苏以为他是觉得见不到百香阁的姑娘人生无望,揽着他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李不渡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由于夜晚要去进行钻狗洞这种艰巨的任务,白天还是好好休息为妙。
东方则是不知疲倦的看书看到天黑。上半夜休息。据樊苏说,晚上值夜的官兵亥时换班,到了卯时活动开始有人出来活动,最好寅时活动,那时候守城的官兵疲劳松懈,赶在宵禁结束之前进去是最好的。
李不渡觉得没什么问题,东方不参与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们怎么找都能进去,没有洞甚至可以选择现打一个,但是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还是尽量选择消耗最小,最低调的方式。
夜色渐浓,天幕上点缀着几颗闪亮的明星,肃杀的秋季周围一片寂静,时不时有风吹过,草木沙沙作响。东方裹了裹自己的衣服,尾随着樊苏和李不渡往西北方向的城墙摸去。
樊苏在前面看了看,没人,把自己的那一袋货物推了进去,又千辛万苦的自己钻了进去。这个洞确实很小,虽然李不渡还是很想保持一种有风度的姿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但是他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丑陋的方式钻了过去。然后是东方,虽然年纪最老,但是骨架最小,功夫到家,钻狗洞都钻出了一种潇洒感。
樊苏有情有义,跟他俩指了指城里的路才走了,此刻天已经微微亮,四周各家开始有人声,借着微弱的天光,二人理了理衣服上的尘土,准备往百花城最繁华的地段——千枝长街走去。
他们进去的地方可谓是一个非常非常荒凉的外城,警备并不十分森严。
越往城中走人口越多,开始有商贩出没,夹道苍松翠柏,头顶蓝天白云。只是温度实在是不高。
只见不远处寺庙之外,人群集结,吵吵嚷嚷,和这种大家一出门都缩着手的天气极为不相配。李不渡原本是想绕开的,毕竟来这里不是为了多管闲事,直奔主题然后下一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奈何这个热闹东方一白是一定要凑。
挤进人群受了不少白眼,李不渡的些还差点被踩掉一只,不过众人都在伸长脖子,他虽然个子高,但是场面确实有些混乱,人群之中互相还有争论,把那中心的焦点都掩盖了,只不过李不渡听到是关于偷东西的事情。
这也能看这么久,有什么好吵的。
“没爹没娘的东西,就是爱在这里乱窜,这是神仙娘娘的贡品,你这种脏东西也配来!”一声声尖细的声音高了一个又一个八度,喋喋不休道。这话活像一把刀,正中李不渡的心脏,以前他也被人这样骂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憋着一口气,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没有对娘娘不敬!”少年尖锐的声音同样让人倾耳侧目,“我没拿东西,这是我在路上捡的,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拿了?”这少年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像只花脸猫,被人提着一只手臂,不合身的衣服挂在身上,像只被修修补补了多少次的残破的大风筝。
只是这少年人的反击异常有利,即使被抓住了,脚也一刻不停往那提着他的人蹬去,使尽了浑身解数,扑腾得如一条案板上被按住的活鱼。
那拽人的人大约是这个娘娘庙的看守,生得贼眉鼠眼,此刻眼露凶光:“你这贼小子,前天去人家酒楼偷东西,被人家捉个现行打得半死还不够,人越贱命越硬,今天投到我们天女娘娘面前了,死东西,看老子今天不代娘娘收拾收拾你!”
说着扬手就要往那小孩的脸上扇去,那小孩眼看怎么也挣脱不了,却不肯松掉手上的果子,只用腿脚去踢。
“住手!”又是那一声熟悉的声音,东方此刻挤到了众人之前,一声大喝,那人愣了一下,也许是东方这一声过于有气势,那人没再继续,那小孩机灵,见势一个猛摔,从那人手里挣脱出来,还大喊一声:“没偷就是没偷,我呸你个死老鼠!”
人群中传来交谈声,大意是说这个看守也不是什么好人,反正孩子不吃他肯定也没少私吞,怎么着拿小孩子这招也是昏招,欺软怕硬罢了。
看守见情况不利于自己,又不好强行收场,道:“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什么人,不过看一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子,觉得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你又没看见他拿,凭什么说是他拿的。”
“你瞪大眼睛看看那果子,和我们的贡桌上的贡品一模一样,我们的数量还少了一个,不是他拿的是谁拿的?”
“那我问你,天女娘娘是位乐善好施,解急救难的良善之神,还是教你欺凌弱小,逼人太甚呢?”东方此刻虽然是逼问的语气,脸上却带着一种不坏好意的笑容,看的人脊背发毛。
那小崽子仗着自己个头小,想在人群中钻出去,没成想却被勾住了后衣领,抬头一看,这人个子很高,一副浪荡子模样,此刻笑得邪气森森地看着他,顿时遍体生寒,跟个兔崽子似的,学乖地缩起头。
“那,那又怎么样,偷东西就是不对的,更何况是娘娘的贡品!”看守往后退了两步,士气锐减,有意回去,不再争辩。
众人脸上都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实际上没几个人在乎这小崽子偷没偷东西,也就是想看看这看守吃瘪,从来只有他仗势欺人的份,也就街上这几个皮娃娃狗皮膏药似的可以恶心他,不过免不了被他打一顿,今天又来了个不要命的,精彩的很。
围观之人逐渐散去,李不渡拍了拍那孩子的头,那孩子很有眼色:“二位大人,你们是不是也要问我闹鬼的事情?你们要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不渡看了东方一眼,松开了他。
“二位少侠,跟我来,跟我来。”
那孩子走路倒是快得很,带着他俩七弯八绕到一处荒芜的院落,门庭冷落,花草凋零,里面有一口枯井,活像一只吃人的巨口。
“就是这了!”那孩子脸上有些成年人的市侩和谄媚,如同一面镜子,照着李不渡自己。李不渡一时间觉得有些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