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哭了?”东方一白转头问道。
“他看错了,我没哭。”李不渡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的眼泪,但是总之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所以他乘着东方跟他告别,飞速擦干了眼泪,顿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凉飕飕的。
“所以呢,哭什么?”东方无视了他的上一句话,略有些霸道地问道。
“觉得他这么小没有家人,太惨了。”我小时候也这么惨,而且我从来没有这么放肆的哭过,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但是口是心非的毛病,是很难改的。张口就骗人,张口就带刺,就怕自己不够凶,会被欺负,所以不能哭。
东方一挑眉,“道士不能进内城,那人说百香阁在内城,得换个身份了。”
李不渡吸了一下鼻子,一鼻子冷气,道:“换什么身份?”
东方一白头一歪,“傻了你,刚刚不都编好了么,我,就是这宅子的主人,你,就是我的随身侍卫,我曾曾祖父外出经商,娶妻生子,今我作为孙辈,还乡祭祖,了却了祖父的一番心事!”
李不渡一脸狐疑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一出故事?”
东方一白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李不渡定睛一看,正是那《凤归巢》。
东方这两天不是看话本,就是看书。李不渡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这房子闹鬼八成是这些个小崽子编的,内城里进不去,找个外城地方忽悠一下臭道士,说不定还能有点赏钱。
“好吧,去百香阁。”李不渡看着东方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
内城之中,街道繁华,各色商贩来玩,游人如织,且非富即贵。百香阁旁就是一赌场,有人在赌场前的台阶上懊悔不已,还有输红了眼不信邪的被伙计拦在外面,人声鼎沸,光是在旁边凑热闹的就把这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叫好声此起彼伏,只能隐隐听到一句“买定离手”。
百香阁也不遑多让,有人在赌场上春风得意,便会到这里来挥金如土一番。李不渡心中暗笑,樊苏口中的才子其实大多就是些赌徒罢了。
百香阁不辱其名,即便有许多男人酒肉于此,门外就能闻道香气,香而不俗,清幽恬淡。若是在别处,不得不要赞一句高雅,只不过这里迎来送往的人太多,实在是和这两个字不沾边。
只见门口一橘衣娘子,热情四溢,一微胖的男子调笑道:“徐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愈发好看了。”
那橘衣女子拧眉佯怒道:“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本姑娘我天生丽质,打小就是美人胚子。”
“哈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那娘子帕子一扇,扇得那男人一把扯住,一副欲仙欲死,神魂颠倒的表情。
纵使是李不渡,也觉得这香味好闻得紧,多一份嫌浓,少一分嫌淡,直叫人想要多吸几口。
不管门口的莺莺燕燕,百花争妍,东方径直往里走去。
“哎呦,二位公子,看上我们哪个姑娘了…”一中年女子,头戴花束,一身脂粉气,拉住东方和李不渡上下打量一番,热情道。李不渡看着她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小帆。
只闻这时,欢乐场内突然停了,所有男人女人的目光都向着一个方向,三层红梯之上,一女款款而来,宛若天女下凡,惹得男人们贪婪的观望,如同山中的野兽在看一块肥肉。那女人身穿纹金的红裙,外面披着一件毛皮的披风,头上的金饰在灯光与红绸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姿态轻而快捷,身后还有一女跟随。
此女轻纱遮面,却不掩天姿绝色,即便这里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几乎都要生吞她,但她不惧亦不怕,步步生莲,眼神温和平静。
从三楼走到一楼,似乎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走完全程,仿若在欣赏什么表演。
东方正巧挡在她的路上,往旁边一侧身,只觉得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手飘飞而去,只见脚边是一块粉色丝帕,伏身拾起,喊了一声“姑娘”!
所有人都看着东方,又在感叹,刚刚只见美人风流艳色,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美人遗帕,公子传情,美谈啊美谈。
那美人在随侍的搀扶下挽着披风转过身来,一双眉眼含情,有些不解。
“你的帕子。”东方递出手中的帕子,美人伸出白皙的双手,缓缓接了过去,若有若无地碰了一碰东方的手,欠身道谢。
她很漂亮,不同于南宫斐那种明艳,而是一种婉转柔情,又加了些遗世独立的清高。
李不渡觉得心里才刚刚好受点没多久,又堵上了。
闹心啊。
东方把那只手凑在鼻尖闻了闻,露出了微笑,就像猫吃饱喝足了晒着太阳露出的那种舒适的表情。
天姿绝色已经驾车离去,馆内复又人声起伏,娇嗔呢喃不绝于耳。那老鸨一帕子在东方面前扇了扇:“看傻了?这可是我们的百香阁的头牌,她你就别肖想了,我再给你找别的姑娘。”
“哦,我有要找的人,我找阮阮。”东方一白婉拒道。
老鸨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对,问道:“刚刚出去那个就是阮阮,你没认出来?”
嗯。没认出来。
“那我换一个吧,就这位姑娘吧。”
那橘衣姑娘杏眼圆瞪。
“好好好,这就安排。”
“你老瞪着我干嘛?”那姑娘本名徐英,唤作英娘,个性泼辣,此刻李不渡正看着她,东方端坐在她旁边,她衣着松散,好似无骨似的靠在东方一白的案前斟茶。
“…..”
“公子,他真是不懂风情,还不到外面去吗?”
“就让他在这吧。”
英姑娘眼神怪异地看了东方一白一眼,随即道:“你这样长相的小公子,饶是出去肯定有小娘子上赶着的,跑到我们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东方一白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侧头在她耳边暧昧道:“你知道冯盈么?”
英娘的一双美目骇然瞪大,惊恐地看着东方一白,双手有些颤抖地扶着案上的酒杯,不慎将酒撒在了地上。
“你们问她做什么?实话告诉你她已经死了。”英娘镇定道,一边捡起地上的酒杯。
“那阮阮和她是什么关系?”
英娘抬起头,脸上不再有仍和讨好勾引之色,只问:“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东方一白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将一块碎银,放在了原先酒杯的位置上。英娘抢食似将那一块银子收进怀里,抱歉地笑了一下。
“实话告诉你吧,我爱慕冯盈,冯盈生前总跟我提起阮阮,说是有桩心愿未了,我寝食难安,便来此寻求一些慰藉。”
英娘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东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你说你认得冯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你是她在外面的相好?”
“正是。”东方面不改色道。
可不是么。
“她竟然也有这种事情,哼哼。她跟阮阮比我来得早多了,阮阮一直把冯盈当成她的亲姐姐看待,可冯盈呢,表面上对阮阮好得不行,背地里说了多少阮阮的坏话,无非是怕阮阮抢了她的头牌。”英娘愤愤道。
“不过阮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姐姐和万家公子相好,万家公子差点就要帮她赎身了,才三个月,阮阮也和万家那个公子好上了,真是好命。不就是会跳些舞么。”说到这里,英娘冷笑了一声。
“不许这么说她。”东方冷冷道。
英娘一股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东方,道:“婊子无情,你把冯盈当作你的唯一,冯盈可有不知道多少个像你一样的男人呢。我可是看在你这银子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个。”
东方一白看了李不渡一眼,他们本想叫人转交这金簪。但这金簪品貌不凡,不是俗物,要是被人私吞,就不好了。
“你转告阮阮姑娘,有人找她,有件她姐姐的东西要给她。”东方又丢了一块碎银,虽然英娘满脸的不情愿,但见来人出手阔绰,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公子贵姓?”
“我姓于,名方时,来此地是为了修缮我于家祖宅。”东方一白道。
英娘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口中还又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