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顾忆筠趴在两幅楠木棺材之上,哭的梨花带雨。那等凄惨模样,看得路人不禁潸然泪下。巨大马车缓缓在街道驶过,路人指指点点,都是有些同情地摇头叹息。
“忆筠真是可怜啊……”
“唉,顾家被屠的干干净净不说,连魏家一家三口也都死绝了……两具无头尸体啊,她哥干脆直接失踪了!”
“哼,这就是……朝廷啊!”
少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脸苦涩笑容。这些路人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劲,顾家恶贯满盈不假,却也不至于死这么多人!别的不说,给顾家做家丁的就有二三百。他们大都是平头百姓出身,去顾家不过是为了挣钱养家而已。结果呢?都死的凄惨至极!
若不是他的身份高贵,耿聚忠绝对会被各种垃圾砸成筛子!这一路走来,披麻戴孝趴在路边哭的,他已经见了不下上百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顺着顾忆筠的计划完美实施。唯一不同的是,顾忆筠原以为可以凭姿色轻易搞定的“当权者”,并不是那种只靠下半身思考的酒囊饭袋。
失算了啊……没想到这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纨绔子弟居然如此聪明!
少年当然不知顾忆筠怎么想,只扭头瞥了一眼那悲惨至极的女孩,便只觉背后发寒。凭心而论,他忌惮这个女人的程度远比孙延龄还要高!
马队终于停在了某个角落,耿聚忠翻身下马,大踏步跃上某个戏台,颇为潇洒。温润的阳光轻轻披洒在那张清秀脸颊之上,可所有人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却都只觉一阵厌恶。
“诸位,诸位!”少年张开手,冲着台下之人大喊。“顾家多年来鱼肉乡里,霸占耕田,强纳良家……”
“你这畜生,还我儿子命来!”耿聚忠刚刚开口,便只见一个中年妇人一脸愤怒地冲上戏台。那等暴怒的眼神,恨不得能从那清秀少年身上剜掉一块肉来!
“拦住她!”耿厚哪里会让这女人威胁到耿聚忠的安全,只向前一引,便有十几个魁梧军士冲去,轻易将之制服。
“畜生……王八蛋!你这衣冠禽兽!”女人破口大骂,只听啪的一道清脆巴掌声,她的整张嘴便已然被一名军士打得高高肿起。
“够了!!”少年再看不下去,大踏步向前,将那军士推到一边。
“呸!”女人哪里买账,又是一口唾沫吐去,继而是怨毒的咒骂。
“本将军大可不向你们解释什么,但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耿聚忠还是要澄清一下!顾家之人,并非本将所杀!何县令与我一道去的顾府,若有不信者,大可去县衙里问问!”耿聚忠看了看衣衫上那口水,心知不可能说服一个死了儿子的女人。当下也是转过身来,正对台下众人大喊。声音清澈且嘹亮,所有人都听了清楚。
“哼,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话,谁敢不听!”愤恨的声音再度响起,顺着那声音遵循而去,却又是一个穿着丧服的中年男人。
“对啊,你们的话谁敢相信!!”
“县衙?哈哈哈哈……”
清廷这些年的统治虽然已然稳固,可各种冤案错案却层出不穷。满人毕竟只占了少数,因此他们不得不给予部分汉人以高官厚禄,维护自己的地位。他们不会理会平民百姓的死活,若是那汉人心善还好,碰上个不作为甚至昏聩的,数十万人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例如这个顾家,在京城之内可是有许多靠山。说实话,靖南王府每年也都能从这个小家族这里收到不少好处。只不过这小家族实在太小了,耿聚忠压根没放在心上而已。
区区一个顾家,就能在襄铃城一手遮天,随便陷害旁人,更何况堂堂靖南王的儿子?他们这些小民才不会理会耿聚忠到底是什么人,在他们看来,从京城出来的无一例外都是大人物!
“王大婶……”顾忆筠莲步轻移自戏台后方走来,轻轻抽泣着,玉手拭了拭通红眼角,有些歉意地对着那被军士锁死的中年妇人盈盈下拜。“对不起……是顾家无能,害得王大哥死的那么惨……”
耿聚忠眼眸微眯,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如果这个女人老实点还好,若是再起什么异心,他不会再手软!
“呜呜呜……”此话入耳,那中年女人终于失声痛哭。
台下众人见得顾忆筠现身,愤恨的声音不自觉小了许多。对于这个一夜之间死光了亲人的女孩,每个人都会不自觉生出同情心理。
“忆筠代表顾家向各位赔罪了……”少女轻轻抽泣,一头凌乱秀发,看的人心痛不已。
她虽恨极了顾家,可顾万里妻子这层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得的。此时此刻,她必须也只能站在顾家的立场说话。
只有这样她才是名正言顺的顾家财产继承者啊……
“忆筠,你没错,不需要向我们道歉!”
“对啊,你也是受害者……”
台下众人立即换了张脸,就连那些在顾家死了丈夫儿子的,也都低下头默不作声。他们并不想难为一个从小被卖给别人当老婆的女孩。
“顾家之人恶贯满盈,能有这等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忆筠虽然是顾家之人,却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是顾庆山杀了我的父母,我要把他留在家里鞭尸!”出乎意料的,顾忆筠并没有为顾家辩解什么,反而将她亲生父亲的死推到顾庆山头上。那等愤恨模样却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肺腑的对顾家的怨仇!
众人看他那般模样,不由信了三分,再看向耿聚忠的时候,还真少了些仇视意味。
“这女人……真厉害啊!”耿聚忠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自心底赞叹。在洗清他耿聚忠的同时,居然还能想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继续折磨顾庆山父子,简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