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至给王宗实揖礼道:“下官这次来是向您贺喜的呀!”
王宗实道:“哎呀呀,杨大人不是来致贺了吗?怎么二次……?”
“嗬嗬……!王将军上次下官是恭贺您老荣升上将军,这次是致贺将军乔迁尊贵府第呀!”
“哈哈……!杨大人身在南衙,主管京兆,其实心向北司,本将军心里明白的!哎——,你身后这位公子是……?”
杨知至道:“这位公子叫魏保衡,是曹州刺史朱范的外甥儿!喜闻将军荣升,特备薄礼,代他舅舅随下官前来晚贺!”
“噢——?本将军并不认识曹州刺史朱范呀!”
魏保衡向前捐礼道:“将军大人荣升,英名已远播海内!您老不认识的人多啦!可是更多的不计其数的官员,百姓却无不认识您老哇!”
这几句马屁拍的合情合理,乐的王宗师仰面大笑:“哈哈……,有理,有理;这孩子很会说话哟!”
孰知魏保衡听到上将军称他“孩子”一句,惊喜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噔噔噔”连磕了三个响头!
王实惊道:“哎哎……,这孩子为何施此大礼?”
魏保衡道:“上将军是长辈!按理,孩儿应称叫舅舅才对!甥儿给舅舅磕头,三个不多!舅舅在上,为着您再步步高升,请再受甥儿几拜……。”说着又磕了十几个响头之多!
王宗实听的顺耳,又见这胖乎乎的少年滑稽逗人,不禁又大笑道:“哎哟哟……,这孩子好懂事哟!是你舅舅特地派你来的吗?”
魏保衡答道:“哦哦……,是小甥进京应试……。”
杨知至赶紧接上说:“是啊!这孩子好懂事情呀!他本来是来科考的,听说将军荣升乔迁之喜,非要代舅舅来补贺一下!这是他的礼单……。”
王宗实接过看了,心下自是明白这公子的来意。这礼物虽算不轻,可是和众多送礼的相比,只能占个中下等级!
他微微一笑,搁起礼单,直接问道:“魏公子是应文考还是武考呀?”
魏保衡见礼单收下,心中庆幸,说话也坦然多了:“回禀舅舅!甥儿是应文考!”
谁知王宗实再次听到“舅舅”的字眼,心里反而有些倒胃囗的味道!他轻轻蹇了一下眉头,却也无可奈何,随囗问道:“哪个……《五经》、《四书》都很精通喽?”
京兆尹杨老爷观言察色看在眼里,暗自焦急,却毫无办法!只拿眼睛瞥向魏大公子……。
孰料魏保衡没了拘束,说话便开始了信口开河,任马由僵啦!他一板正经地答道:“不——!现在应该说是六经五学,甥儿都略知一二!”
王宗实闻听惊奇道:“噢——?何为六经?何为五学?”
魏保衡道:“除五经四书之外,还有佛经,玄学呀!”
杨知至赶紧圆场道:“是啊!是啊!我朝向来崇敬佛道。先皇好佛,晚年又好玄道;当今懿宗新皇又特好佛,为人臣者是应该懂些佛经玄学!是应该称之为六经五学哇?”
王宗实也道:“说的对,说的对!魏公子果然博学多识!可是科考之事,本官可不敢保你状元,榜眼之类。那是要靠真才实学的呀!”
“舅舅说的是!真才实学,就得象您老一样,为将为相,皆圣贤,才能,博识!能兵能政!礼曰:‘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吾曰:四海升平,将帅闲之羞……!”魏保衡心里高兴,记忆力也特强了!他竟然背出了黄巢的习作之词!
王宗实听了,真有点摸不清这位胖墩公子的深浅了!这恭维之词简直把他捧上了天,他嗬嗬笑道:“好!好!届时,本官一定留心你的试卷!保你榜上有名,怎样?”
“谢舅舅,谢将军舅舅!”
京兆府尹杨知至也高兴的提醒说道:“嗨!应该是主考大人!”
“对!对!谢主考官舅舅!”
王宗实大笑起来……。
杨知至也跟着大笑起来……。
往年的贡举科考,都是先文后武!今年却被王宗实改了过来——先武后文!
武考场设在皇上阅兵的大校场。这一天五考场上旌旗飞扬,战鼓咚咚!主考台座北朝南,两厢是副考棚座。天下武举云聚,按三十六州府道列队站立!真是马骏人雄,衣甲鲜明!真是:人不喧哗声嗡嗡,马己衔环嘶嘶鸣!战鼓停擂音尤在,旌旗猎猎哨太空!
三声炮响,主考官登台升座,然后是十六街府二品,三品大将陆续就位……。
武举们纷纷议论:“新皇上不来了吗?”
“往届大考,皇上都是亲临的!”
“听说懿宗皇帝只爱念经送佛,不爱看武考!”
“哼哼!边境战乱,那时让他讲佛退敌好啦!”
“这些年武考算什么?军卫士务连训练都懈怠了,浪荡哥儿花钱进金吾衛、骁骑衛、鹰扬衛、豹韬衛,为的是那一身老虎皮!平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吓唬吓唬百姓!若是有了战事,拉出去不堪一击!”说这话的看样子是个京卫人士。
“下面各州府的军队也是如此!”
黄巢听了心里自凉了半截!稍思又雄心勃发,对身边议论之人道:“咱们要奋力夺魁,执掌兵权后好好为国家整整军务!”
有人道:“对!看这位主考官的势头,或许有咱们的出头之日!”
这时,司仪官在台上喊道:“安静,安静!各州府武举,请听聖谕宣誓敕——!”
连喊数遍,武考场才渐渐安静下来。司仪宫才扯开喉咙宣读聖谕——。
“大唐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诏曰:今岁武考贡举,不分高贵贫贱,尽可应试,报效国家!武考科目;有骑射、刀马、步下功夫、举鼎,角斗等。凡力胜三十六道州府者,可夺武状元!参务国家军机,品位后定?下面,从京畿四辅——同州,华州,歧州,蒲州开始,然后六雄,十望,十紧诸州依次下场……。”
司仪官宣布完毕。九声炮响,代表圣上亲临;锣鼓齐鸣,暗喻天下武举争雄!
诸州举子依序下场,先比骑射科目!只见武场中马蹄翻飞,弓鸣弦响,箭镞飞向靶底!掌声欢呼声,此起彼落……。
“黄巢,黄巢下场——”司仪官呼罢。黄巢带动白马,直奔主考台前,下马揖礼,报上名号,年龄!然后去弓箭棚!挑选弓箭!只见兵器架上,分别挂满三百斤弓,五百斤弓,还有千斤铁胎弓……。”
黄巢下马,先取一张五百斤硬弓!众军士皆惊道:“此人好力量!上来就开五百斤强弩啊?”
谁料黄巢双手一拉,觉得今日力道特足!又大胆摘下一张千斤铁胎弓,双臂交力,开了个满月!众人莫不瞠目骇然,惊问道:“何处武举?竟如此神力?”
“见笑,见笑!曹州黄巢献丑!”说罢飞身上马,似白龙腾空,早来到五场正中……。
此刻金鼓人鸣,黄巢圈马跑动起来,看看距靶底八十丈开外,搭箭开弓,摒屏气神清,“嗖”的一声射去!众人目随箭去,见正中红心,欲待欢呼,又见九箭连环,箭咬箭尾,半空中连成一线……。
“哇——?九剑一孔!好剑法!”全场雷动……。
主考官王宗实见这骑射少年,比当年唐龙凤的破空穿云箭尚厉害十分!禁不住起身走下看台,认蹬上马,亲随蜂拥。一齐跑到靶前,惊道:“果然是九箭一孔!”
随后他又来到黄巢面前,问道:“少年举子,你是曹州人氏?”
黄巢见主考大人询问,挂弓插箭,下得马来施礼答道:“曹州举子黄巢,叩拜大人!”
“免礼。你好骑射!看你腰悬长剑,且演练一套剑法,让本官看来!”
“遵命!”黄巢揖罢,“呛啷啷”抽出佩剑,后撤十步!左足向前虚点,怀中抱月,剑避肘下!正是冲天剑法的首式“回望中天!”紧接着一连九式使来,“开天辟地,”“横扫九洲,”“天地轮回……。”场中寂静无声,落叶可闻!众人见他身随剑走,意在剑光,一柄剑化作万千匹练,剑林光河,心神早融入剑影光华之中,哪还出的半点声息?
突然,只听得一声叱咤,身形从剑光刃幕中拔出,腾空而起,乃是冲天剑法的第九式“宇宙惊雷”!只听得剑体嗡嗡炸响,光暴华射!黄巢心存他念,只使得五成功力!否则,这柄精钢长剑又要炸得粉碎飞崩啦……。
“好哇——!”
“真乃出神入化的剑术!”
“哎呀呀,怎么看不出是何派何门剑法?”
黄巢落地收式,场内哗然一片!
“冲天剑法?你会使冲天剑法!”王宗实惊道。
黄巢闻言也不禁惊?钦佩异常,答道:“大人果然博识武学瀚海!小生演的正是冲天剑法。”
黄巢正等盼着主考官还要问些什么,不料王宗实却道:“你可免试!请随我来……。”
到了主考看台之上,王宗实立即对司仪官讲了。司仪官转身向场中喊道:“曹州武举黄巢免试——!其余举子照常下场……。”
王宗实坐下,黄巢侧立身后。他不再观看台下,侧转身躯问道:“黄巢,冲天剑法共十八式,你为何只演练九式?”
黄巢心头又蓦然一惊,暗自衬道,这该如何回答呢?昪律大师的嘱托一一在耳边响起!可是四皇叔李怡驾崩死去,这位主考官不知是敌是友?答得好,一生富贵!答得不好,祸在眼前呀!他脑瓜急转,心下有了主意,躬身答道:“回禀大人,小生虽然学得十八式剑法,只因后九式剑理深奥,功力要求更高!学生年轻稚嫩,功力尚差的半成,故不敢轻易出丑,贻笑天下!”
“不对吧——?哈哈……!”王宗实一问一笑,虚虚实实,似真似假,惊的黄巢汗透衣背,只好说道:“请将军明示……!”
王宗实道:“我看你功力,已胜过你的师傅!只怕是演到最后一式《雷震九霄》,你这柄普通钢剑,要震得粉如细末了吧?”
“啊——,”黄巢见这位主考大人如此知根知底,不禁无言可对!当下心神心神镇定,不慌不忙,静观福祸之变。心想:莫是祸事,自己只好一走了之,绝不能再祸及大师了……。想罢言道:“大人所言极是。小生实在是不敢妄自狂大!深知天外有天的道理!”
“哈哈……!”王宗实仰天大笑,令人不知深浅;惹得十六衛大将刮目相看,心下自是敬畏万分!
笑声方歇,王宗实又问道:“你师父为何不将那把举世闻名的冲天剑相赠于你呢?”
“冲天剑?”黄巢惊愕,慌忙答道:“回大人,小生年幼;确实不知什么冲天剑!”
“啊——?你的冲天剑法是何人所传授?”
黄巢想起大师的嘱托,谨慎答道:“是一位名叫黄檗的老僧!”
“他可健在曹州?”
此刻,黄巢将福祸抛置脑后,不再有什么拘泥,头脑自是灵活多变了!他既不遵照昪律大师的嘱咐回答黄檗已死!也不回答黄檗现在曹州,现名昪律禅师!他从从容容,巧妙地答道:“小生年幼之时,黄檗禅师落难曹州,为家父所搭救!大师为报恩传我剑法;后来就云游四海去了!再也没有见过!”
“噢——?哪……你的佛派内心功法,又是何人传授?”
黄巢笑道:“大人!黄檗禅师自称他是佛派小乘功法!家父的师祖乃是大乘功法!得自家父传授之后,小生又参悟了小乘,密宗和道门玄理,略加熔炼,自成现今状态!不知还有什么缺乏?望大人栽培指点,小生不胜感恩一世!”
闻此,王宗实思念黄檗的那柄冲天神剑,削铁如泥,乃神兵至宝!天下人无不窥而得之!今日看来,线断音绝,神往而不可到手,自是有些扫兴!但听黄巢对他不知深浅,敬畏若师之词,心下又稍添喜悦……。
他信口说道:“实话告诉你,黄檗大师乃我故友!日后若见得他,请他来京会我!”稍顿又怅然说道:“大师若要活着,现今己年逾花甲了!只怕是佛门在劫难逃,他己不在人世!否则,他会早来京师啦!唉……,可惜那柄神剑,也无下落可寻喽……!”
黄巢听了,其意难解,不知这位将军所言是真是假?是怀念故友?还是意在寻剑?只好静静待立,不再插言乱说……。
这时,台下比武,杀声正炽,两对好汉斗得不分上下,欢呼迭起!监试官喊道:“浙东裘甫胜——!”
另外一条好汉,却不幸被误伤腿部,血染战靴!
王宗实看了,转首对黄巢道:“黄巢你瞧见了?本宫要你免试,实是惜你年轻有为,是个人才!生怕比斗中刀枪无眼,误伤性命呀!”
黄巢听了,心中暗道:学武就是为保家卫国,征杀彊场!岂能爱惜性命?我此来就是意在见识海内英才,一争高下!又岂能耽怕误伤?但是,虽然少年争胜心强!无奈主考大人又是一片爱护之词,又怎能相违呢?只好虚以委蛇答道:“谢大人垂爱之心!”
王宗实听了,心中喜欢!他见黄巢武艺出众,又能俯首贴耳,有心将他拉为已有,养成心腹!笑哈哈的说道:“功名之事,包在老夫身上,你今后若是出将入相,可要算老夫的门生喽?”
黄巢闻言,不禁想起大师和曲先生呕心沥血的栽培!但也知道仕途规矩和常例,若是朝中将相有意荐你,那么你就得算是他的学生啦!历朝朋党,就是这样形成的!他不得不施礼言道:“学生不敢有望恩师提携!”
“哈哈……,你且下去歇息去吧!”王宗实笑道。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