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挤在人群中,感到浑身燥热,心头憋闷的难受…。
他又想到了自己落第长安,如身在夹谷!不禁仰天悲愤暗叹:“天哪!蠢虫戏作,庸才胡闹!竟得如此富贵?难道真是佛祖佑他?独欺黄巢了…大师呀!你不是说黄巢才是真正的佛祖顶上之鹰吗?为什么…?”
……
人说:“浪子归心似箭,游客望乡神飞!”举子落榜归来,却是另一番滋味…
曾有诗云:
榜前潜制泪,望乡独吞悲。
非是客居好,故里不易归。
跚跚门外站,荆扉无力推。
闭门深居卧,无颜对恩泽。
落第举子心,寒霜摧成灰。
且说黄巢回到家中,自然也是如此闷闷不乐,萎靡不振!
父亲黄宗澹久历江湖,胸襟开阔,他笑着对儿子说道:“嗬嗬!这有啥可烦闷的?求取功名,入仕为官,自古就不是光凭才学的!……”
“哼——!不凭才学、本领?凭啥?真是的!”
黄存是心里有气,只为二弟黄巢落榜不平!听了老父的话,不等他说完,就气呼呼地打断了爹!
四弟黄揆更气!又是个火爆霹雳脾气,大声地嗆上了大哥的话:“凭啥?凭拍鸟溜须!凭重金贿赂!凭干爹、干爷、干舅舅!”
“这——?二哥能做得来吗?”老三黄邺忠厚老实,懵懵地问道。
黄宗澹瞪了他们哥仨几眼,说道:“你们懂啥?人常说朝里有人好居官嘛!这次你们二哥应试,若是老皇上不死,沾着点昪律大师的光!再加上他的真才实学,不就成了吗?嘿嘿,凡事也得凭个运气!……好啦好啦!考上考不上有啥关系?咱家打开始就没做过当官的梦!”
母亲走了过来,慈善地说道:“是啊!这次是巢儿运气不到!下次再考嘛!”
两个小弟跑进屋来,接上娘的话:“还烤呀!把二哥烤焦了,谁教我们刷剑哪?不干啦,不干啦!”
说着一人拉着黄巢的一条胳膊,嚷道:“二哥,不能再烤啦!教咱练武去!”
五弟黄钦正坐在二哥黄崇身边,心里也窝着一股闷气!他是小弟弟无知,站起来轰赶他们:“去去……!”又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他姥姥!喂饱哼可是尿尿泚出个金元宝——!”
正巧,六弟黄秉打了个布袋进来,迎上就问:“五哥?这句话啥意思?”
黄钦没好气地解释道:“鸡巴的时运,胆的福!”
“噢?喂饱哼的鸡巴儿真能吔!走,咱们也尿尿泚个金元宝去!”两个小弟弟信以为真!
黄秉放下布袋,憨厚地干笑了两声:“嘿嘿,魏保衡能考中,是佛爷保错人啦!下次准能保中二哥的!”
母亲望着二儿子烦闷的样子,心疼地掉了几滴泪,说道:“娘会多多的给佛爷,菩萨烧高香的!保估巢儿再考,也会高中的!”
大嫂端饭进来,喊了声:“娘!快让兄弟们吃饭吧!饭都做好一时了!”
“好好!吃饭!吃饭!”母亲抹抹泪,招呼全家。
黄巢站起身末,拍了拍六弟黄秉的肩头,说道:“爹、娘,你们吃饭吧!我不饿,想出去一下!
大嫂说道:“二兄弟!吃完饭再去不迟嘛!”
“大嫂,你们吃吧!去把小七,小八子喊来!我回来后还没去见曲先生和昪律大师呢?”黄巢说道。
黄宗澹挥挥手道:“让他去吧——!”
……
曲先生的家。
秋叶落满了弯弯曲曲的羊肠山道,许多树木的枝桠光秃秃的!走远就瞧见茅屋前后的几竿翠竹,虽历经寒霜,更显得苍绿老成,挺拔劲节!
竹旁的菊圃里,紫朵黄花,凌霜怒放,枝叶油绿、生机盎然!
远远望去,先生和女儿菊香正在培土浇水,忙忙碌碌!黄巢紧走几步,朝着茅屋奔去……。
菊香挑了满满的一担水,显得非常吃力,走起路来歪歪斜斜!
先生直起腰来看见,喊道:“香儿,不要挑得太多!看你——!”
突然,水溅路滑,菊香一个趔趄,险些人倒桶翻!一只大手早从她的肩头举起了扁担,胳膊被一个男子搀住…。
菊香惊得猛然抬头看去:“黄巢哥哥——?”
“菊妹!先生不让挑这么重,为啥不听话哪?你看,差点儿不是…?”黄巢松开了搀扶的手,透出了无限的关切。
菊香高兴了,羞妮地看了黄巢几眼,转身喊道:“爹——!黄巢哥哥回来啦!”
“噢——?是巢儿回来了么?”先生打着凉棚瞧去!
“先生!是我——!”黄巢应道。
“巢哥哥,你考中了?”菊香一把又抓住他的袖儿问。
黄巢把扁担放在肩头,挑起了水桶,苦笑了一下说道:“走,见到先生再说吧!”
扁担上肩,两个人并头走着。菊香笑嘻嘻地说道:“巢哥哥,我猜…你一定考中了!对不?”
“没有,我没考中!”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呀!”
说着,二人已来到菊圃丛中。
“先生!”黄巢担子还没放下,就赶紧招呼老师。
“哈哈,刚才老夫就望着像你!老眼昏花喽——,拿不准喽!巢儿,若不是你呀!香儿准得摔倒,啥时回来的?”曲菊隐笑容可掬地说着。
“今天刚到!来看看先生!”
“爹,巢哥哥考中了。还不告诉我!”菊香娇忸地说。
“是吗?”
“先生,我落榜了!没骗菊妹!”
菊香惊疑地说:“怎么会呢?我做梦都梦见巢哥哥考中了呀!”
黄巢苦笑一下道:“菊妹,那毕竟是梦啊!”曲先生问道:“怎么?命题很难么?”
“不!考是考得很好的!不然,能让巢儿殿试吗?”
“你参加殿试啦?”先生惊问。
“是的!”
“殿试时,皇上的问话你对不上来?”
“不!皇上什么都没提问。”
“这就怪啦!按说殿试之列,不是状元!也是进士榜中之人了呀?”曲先生捻须吟道。
菊香抱着问爹:“哪为什么又说没考中呢?”黄巢也向先生言道:“这就是巢儿不明白的地方!当时皇上只是看看相貌,似是纯为选挑…”
“噢——,我明白了,这是皇上选婿!是吧!”先生说。
黄巢道:“可能是这样的!不然,魏保衡怎能高中?还选为驸马呢?”
“魏保衡?”
“是的!”黄巢给先生简单地讲了魏保衡的考场洋相,虫儿画圈,宫廷殿试的情况…
听了这些,曲先生猛地一顿花锄,怒道:“考官自欺欺人!皇上昏庸!蠢虫竞得志也——!唉…。”
“先生…”
“爹,你生的什么气呀?”
“唉——,圣代无隐者,帝昏埋英才啊!想不到呀……,想不到……”曲菊隐惋惜感叹地说着。
黄巢沉思了一阵,疑惑地问道:“先生,难道世上真有佛神保佑?”
“什么佛呀,道呀!都是愚弄人的玩艺!我儒家学才,讲究的是真才实学,教人治国!”先生愤愤地说。
黄巢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朝廷如此昏庸、腐朽!巢儿真有些丧志泄气啦!”
“不!下届再考!那昏君总不能年年选驸马吧?”
“爹,要是皇上还有几个女儿呢?”菊香担心的问。
先生望着女儿,笑道:“呵呵,香儿!皇上和皇后既然看不中你的巢哥哥,下届还能抢跑他吗?”
“爹——!”菊香深情地望了黄巢一眼,面皮红得像朵桃花儿!
黄巢也看了菊妹一眼,脸躁红地说:“是啊!巢儿丑陋!下届再考,只要不再选驸马…”
“不!巢哥哥英武非凡!才高八斗,不能气馁的!”
“是啊!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也为鬼雄!岂可初遇挫折,就一生丧志哪!”先生鼓励道。
“先生,你老一生淡泊仕途。为何一再鼓励巢儿?”
曲菊隐深情地望着两个孩子,缓缓说道:“你们年轻啊!孩子,空负一身才学,良骥盐车,岂不可惜?”
“巢哥哥,考吧!下次你一定会考中的!”菊香也深情地怂勇道。
黄巢点点头,此刻就觉得一股热流又冲激回荡起来!是菊的清香?还是姑娘的真情?荡涤了多日来压在他心头的失落、无形的烦闷…
人总是这样的!爱的温馨可以使之以奋发!奋发可以挣脱一切羁绊!向着认定的目标迅奔…
……
开元寺里。
黄巢说了宣宗皇常驾崩,唐贵妃身死的事情,昪律禅师滴下了几颗清泪,“阿弥陀佛”不已…。
当说到武场演剑法,主考官是骠骑上将军王宗实时!昪律大师又睁大了眼睛问道:“王宗实——?”
“是啊!大师,他认识你的!”黄巢说。
“他还说些什么?”
“他说和你是好朋友!倘若遇上老师,请你去京城会他!”等等,黄巢如实地讲了。
昪律听了,沉吟着说道:“王将军原来痴求于唐姑娘……!唐练娘呢,巾帼大志,意属宣宗!果成立国佐君大业!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大师?”
“可惜宣宗晚节向道求仙!又可惜贵妃先逝!
岂不痛杀皇叔?还可惜故友皆去,唯剩宗实一人!他又心胸窄些……!”昪律嗟叹正多,忽然又问道:“哎——,巢儿,你看那王将军……?”
“王将军武学博识,一眼就认得冲天剑法…!”
“嗬嗬,我曾演练给他看过,他只是识得罢了,其实,他的武功平平——。阿弥陀佛!”
“噢——!不过王将军心地不错,并要我免试,做他的门生!却不知为何巢儿殿试后竟榜上无名…”说到这里,黄巢又泛起沮丧之感。
“阿弥陀佛——,老衲算来,总是你的运气不到!”
“是么?”黄巢确实有些相信地问。
“巢儿!你还能从王宗实身上瞧出些端倪么?”
“言谈之中,巢儿似乎感到王将军很想寻找那柄冲天神剑!大师,真的有冲天神剑么?”
“噢——,是么?”昪律大师眼皮儿一动,含糊其词。
黄巢听了,心中一动,已猜知确有其剑,忙问道:“大师可知神剑下落?”
“这个……?”昪律欲言又止,继而说道:“阿弥陀佛——,不谈这个啦!巢儿,老衲只想问你,下届还考不考呢?”
黄巢精神一振,朗声答道:“大师,巢儿决计再考!空负才学,焉能不报效国家?”
“好——!我佛会保佑你的!阿弥陀佛——。”
黄巢听了问道:“大师,人的一生荣辱,佛不保佑不行么?”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无事不佑、灭罪消灾,福寿增延!”
“无事不佑?那魏保衡蠢虫戏作,庸才专权,岂不贻害国家?佛何必佑他?岂不是罪孽乎?”
昪律大师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缓缓说道:“阿弥陀佛。魏保衡前世修德,发誓往生西方,蒙阿弥陀佛接引…尽管今生懒学荒嬉,也必得造化,此乃缘孽!阿弥陀佛…”
黄巢听了,觉得此理不通,又问道:“大师,你不是说巢儿乃是佛祖顶上神鹰转世么?为什么佛不佑我?”
“阿弥陀佛!神鹰出世,劫难未满!责佛怒天,诸神不安…”
黄巢见大师双目垂盖,白髯抖动,以为惹了他生气!反而自己深感自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