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茵,伊利区。
那是一栋从外观来看相当朴素的建筑,远看下朴素无华,其外形更像是一处被遗忘的仓库,而非人们居住的地方。
然而,它的内在却孕育着艺术的灵魂,这里是麦迪·恩迪罗耶大师的雕塑工作室,一位年逾古稀的艺术家在此倾注他所有的热情与执着于雕塑艺术。
他佝偻着背、手持着一根骨白色的拐杖,专注站在一座两米五高、上半身已经接近成型的石雕之前,吃力的抬着头看着它。
空气中不断浮现出白色半透明的凿子与锤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密密麻麻的敲击声让人联想到暴雨的声音。不见老人有任何动作,雕塑便以极快的速度被雕刻了出来,就像是视频被快进了一样。
麦迪·恩迪罗耶大师的神态专注而沉稳,尽管年岁已高,他的双眼却依旧散发着对艺术的无尽热爱和执着。
老人的眼眶深深凹陷,眼皮发紫而干瘪,发暗的脸上满是皱纹。他纤细而毫无光泽的白色卷发已经几乎不剩几根,只剩下薄薄的一圈。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那浑浊的棕色瞳孔之中阴影有些发黄。对麦迪·恩迪罗耶大师来说,光是抬起头来、甚至只是睁开眼睛就已经很是费力了。
时至今日,昔日的艺术大师已经衰老、枯瘦到像是一个单薄的影子。
是那种仿佛只要睡过去,就随时可能不会再醒来的程度。
尽管时间已在他的面容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脆弱,但在他的作品面前,他依然是那位令人敬畏的艺术巨匠。
他身上穿着的真丝长袍,花纹复杂到像是裹着波斯地毯一样——那是以暗黄、黑与红三色为主体,有大量繁复细密、让人一眼看上去就会感到眼花缭乱的花纹。
尽管这种风格的服饰几乎没有人能够驾驭,显得过于奢华而喧宾夺主,但在麦迪·恩迪罗耶大师这位身形枯瘦如干枝的老人身上,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适宜。
他的全身,就像是一朵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凋零之花,每一个角度都透露出生命的脆弱与艺术家的坚韧。佝偻的背影、低垂的头、弯曲的腿,被那华丽长袍裹在里面的仿佛不是真实存在的肉体,仅仅只是裹着灵魂的空壳。
一如枯叶蝶在暴风雨中拼命振翅,突显着岁月对他施加的重压。
就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时刻里,雕塑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仿佛只剩下了回音在空气中挥散。
老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只是用他那沙哑而缓慢的声音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萝拉。”
紧接着,在那昏暗的工作室里,老人身后的阴影中,一位容貌艳丽、满身伤痕的少女缓缓浮现。
萝拉的身上的伤也就是看着可怕,只有外观可怕到像是在铁板上滚动了几圈。
她的外观,尽管血肉横飞,但其实骨肉之间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她用干涩而沙哑的声音回应道:“格雷厄姆院长,我来你这里拿点草药。”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坚决,“假如还有点喝的就更好了……外面接近全城戒严,我不敢去他们的草药店里买草药。但还差一些才能治愈。”
她之所以叫他院长,是因为格雷厄姆就是西山大学艺术学院的现任副院长。虽然被邀请到格莱茵给国王雕刻圣像,但他院长职位仍旧没有被卸去。
“草药在你左手边的柜子里。”
格雷厄姆籍着微弱的灯光,费力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转过身来面对萝拉。
随着他的转身,那神秘而冰冷的第三只眼悄然浮现,它的碧玉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淡漠又神秘。老人那似乎透出了一丝幽默又带着一抹苍凉的笑声,充满了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