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珍在医院找了一大圈,没有找到李富,就飞快地跑回家,家里也没有李富的踪影,孙秀珍无奈之下,又回到了医院。
丁军也回来了,面如死灰。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在医院陪护李富这几天,日日夜夜在医院,一次也没有离开过医院,单纯的只是上了厕所,在外面抽了一根烟,李富就不见了。这无疑是在陪护人员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孙秀珍呆坐在李富的病床上,死鱼一样的眼睛,收紧黑眼仁,眼白愈发暗淡无光,毫无生气。那双眼睛突然盯住丁军,身子即刻弹起来,眼睛里马上喷射出火焰一样的血,又在那么一瞬间,暗淡了,火焰消失了。
孙秀珍颓然坐下。
丁军在那一刻,是渴望孙秀珍扑上来,哪怕啃噬自己几口,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也许会让心里舒坦一些。
“你家,他会回去吗?”丁军问,问了就知道纯粹是废话,孙秀珍回家看了,看到的话不会这种情绪。可是除了这一句,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天生就是寡妇命啊!李富是真的成全我啊!这个死男人,看我找到他,不把他撕成碎片的!”孙秀珍的门牙露出来,咬着下唇从牙缝儿里冒出来的声音,每个音符都饱含着仇恨。
“我们再等一等,万一他回来了呢!他在医院里住的太闷了,出去散散心也说不定!我只是上了趟厕所,要知道上趟厕所会出这么大的事,憋死我,我都不去上了!”丁军满腔的后悔,终于说出来,说完还是后悔,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白天孝蹲在病房的墙角,一言不发。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什么都帮不上。他对丁军更多的同情,抵不上内心的后怕,只要稍稍往下想一点点,就会浑身汗毛立起来。
小丁丽哭咧咧地进来了,身后跟着丁秀。
丁军见到丁丽的哭泣,并不想理睬,还有些心烦。他自己已经欲哭无泪了,没有力气劝解妹妹了。可是当他看见丁秀进来的时候,眼中闪过光芒,猛地站起身。
“秀,你回来了!哥应该请你吃点好吃的!不,哥应该去接你!你怎么回来了?回来也不说一声!”丁军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他心里的悔意更加难以形容,如果没有这件事,妹妹从美国那么远回来,当哥哥的理应去接,更应该在酒店设宴迎接妹妹,可是,现在,不仅什么都不能做,还要妹妹来到医院跟着操心,丁军的眼泪,含在眼圈里,努力噙住。
丁秀没有办法接着哥哥的话说下去,哥哥丁军的心情,她是完全理解的。她快步走过去,拥抱住哥哥。丁军那一刻,噙住的眼泪再也无法控住,潸然泪下。
吴翠哈和大丁丽两个人一同从门框子挤进来,又同时打算开口,几乎又同时把嘴巴闭上。
“哥,报案吧!总要找到人啊!”丁秀见吴翠哈和大丁丽进来的样子,就猜出来,没有找到人。
“孙秀珍,你去报案!让更多的人来找,或许还有希望!”大丁丽一字一句地说。
“不用了,你们都走吧,我自己在医院等他!他要是回来,也许就快回来了!他要是不回来,那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你们都在医院等着没有任何意义!”孙秀珍的门牙依旧在嘴巴外面,每说一句话,门牙就在下嘴唇上刮一下,刮一下,再说一句,下嘴唇通红通红,血液像要穿破皮肤,跳出来。
“那怎么行?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万一他就回来呢!”丁军很坚决地说,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回家,慧春的背影,深深印在脑海中,丁军不处理完这件事,根本就不想回家。处理完这件事,他好像也不想回去。
“都走!谁也不要在这儿!我说了,我就要一个人在这儿等着,谁都不想看见!要不是我非要赔偿,他就不能走!他是没脸面对丁老板了!他小儿麻痹的弟弟在乡下被手扶拖拉机轧伤,家里缺钱,不然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啊?”孙秀珍抱头痛哭。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原本对孙秀珍厌烦至极的大丁丽和小丁丽,也都捂住了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心里曾经有的厌烦,瞬间化作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