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顾琛的时候，她并不意外。春日的阳光逐渐铺满整个小路，让一切显得宁静又带着一丝丝的暖意。身旁的喷泉奏出轻缓的乐声，她微微闭上眼，感受着阳光在肌肤上渐渐蔓延开的温度。「你……」她看着他开口欲言，却在下一秒顿住。「还认得出我吗？顾琛……」她故意带着笑意，试探性地问道。顾琛只是轻点了点头，顾离是他内心深处永远的痛，也是他与她之间难以抹去的印记。「嗯，」顾琛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幸好我的脸上有了变化，否则我真不敢想象和你说话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笑容里掺杂着些许苦涩。她并不意外顾琛现在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毕竟当初的他总是让她捉摸不透。「哪里的话，」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有些冰冷，顾琛忙补充着，「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你看到之前的那张脸，顾离是你心中的残缺，也是我内心的遗憾。」「现在我再看向你，或许能稍微缓和一点这种遗憾吧……」顾琛说着，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你能原谅我吗？」他脸上的恳求让人不自主地心软，她也知道顾琛并没有被代替，但心中却不禁想起当年的所爱。「顾琛，现在你能站在这里和我交谈，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大的仁慈了。」她喟叹一口气，心中不禁搅起一阵不快。毕竟当年的背离，让她的尊严摔得粉碎，也在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又划开了一道。「你觉得有尊严很难吗？」她笑问。「现在答案其实也不重要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顿了顿，向前走了一步，「答案是，是的。」顾琛不言语，他沉浸在伤痛中，品味着她的回答。回想起来，她说的也确实没错。顾琛掩盖住失落的情绪，勉强一笑。「你觉得现在的我，」她问道，「和曾经有何不同呢？」「尽可能地去接受新的人和事物，去尝试曾经没想过的日子。」他言不由衷地答道，眼神里却多一丝游离。「不要将现在困在过去的记忆中，给自己一些期许，也许会出现新的面貌。」顾琛伸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他知道，这一幕迟早要上演。「古语云，既往不咎，再遇到我，可不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她没有急着答复，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琛。许是他脸上的那份真切，或许是她脑海中久久不散的回忆……终归有一刻，她看到了当初的影子。如果说生命是一场不断完善的旅途，那么所有的过去都是给未来的一份滋养。没人知道未来是怎样，如今她心中能做的回答，也只有一句简单的祝愿。顾琛终究会带着新的人生，开启一段全新的旅程。「如何？」顾琛问道，眼中浮起一丝希望。「不好说，」她依旧笑着，「给个联系方式总不亏吧。」「那咱们之后有空聚聚？」顾琛一副恍如隔世的模样，看着她。她努力扬起笑容，轻轻点了点头。「余欢，夏太太……如顾琛所言，新的人生，免忘我。」从回忆中走出，她看着楼下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免有了一些感慨。或许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殊但微妙的羁绊，但未来的路还很长，谁也无法预测。忆起过去，再看看眼前，她也别无他法，只能默默接受生命的赠予。

自此之后，他并没有来打扰她，照她的话来说，她与夏知陆过着较为平静的日子。

过去的生活似乎成了一个翻篇，但这个翻篇也成为了她心中难以抹去的印迹。

顾琛对于她而言就像蛰伏在他们生命中一条冥暗的河流，看不见，望不穿。

但没想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会因为顾淼的升学宴再次见到他。

餐桌上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直到此刻他那种让她不知所措的熟悉感从未消散过，顾琛也从未忘记过她。

不幸的是，现在这熟悉感仍然一团糟。

他未曾料到她会去夏知陆的住所，他以为她一直独自生活在一个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中。

他的脑海闪过这些场景，但也让他认识到，无论他做些什么，只是想要抓住那些渐渐远去的过往。

她依然是他的妻子，顾淼的妈妈，但他仍旧是那熟悉的陌生人。

她看向默默无声的他，依旧是那般眉目清朗，恍如昨日。

而她也能看出，顾琛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她一同生活所做出的努力。

「醒了吧，」顾琛没说出口的话，悄无声息地溜出他的脑海，「我们再这样纠结着拖延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是说，我已经想好了。」他大有副一鼓作气的意味。

现在换成她坐在他的对面哑口无言，只能用茫然的眼神看向对面的他。

「专业点，你应该立即放下任何一个对她有不良影响的人。」夏知陆将他拉到一旁，不让局面继续尴尬下去。

因而，当夏知陆从她身边走过，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将她拉离顾琛的身边。

在她与顾琛之间，夏知陆更选择相信她一个陌生人，而不愿让自己的妻子再受伤

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尔后进入他生活中的每个人，都不能像她一样让他动容。

像他一样外表冷漠的人缘该有的是高傲与桀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在他的身上体现。

似乎不觉得过分，他早已习惯用早熟与沉默去独自面对所有，但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接受爱。

而当她与夏知陆一同出现在他的世界之中时，温暖就如蔓延的海洋，让他身处其中，渐渐学会如何去爱与接受。

但遗憾的是，等明白到这一点早已为时过晚，那份炙热也早已随着时间远离他而去。

现在估摸着是他忘不掉她罢了。

他终于开口了，「我今天……只是想来看顾淼。」

果然，他心中所想和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背道而驰。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顾琛，我明白，今日为时已晚，改天约个时间再谈吧。」

「我穷其一生，最终也得不到我最想要的。」

说出这句话的他，站在晚秋冰凉的夜里，眉宇间没有半点波澜。

是啊，他们认识二十几年了，太了解彼此了。

如果他想要的，她给得起……当然，也能分毫不差地送到他手上。

只是已经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也知道，有些心愿，终究是难以实现。

她只能点点头，「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确算不上亏。」

「但她也不一定能值得。」

顾琛心中一个咯噔。

她在试探他，还是在提醒他？

不过要说起顾离，他确实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是遥远而不可及的天上明月。

她被顾淼分了神，心想如果顾离在这里，会怎么教她。

那时候的他常常身不由己，无法并肩前行，所以传授给她的方法，就是当她想要保护的东西受到威胁时，去保护他们。

苍白的月光嵌进去，最黑暗的一个动词，意味着背水一战。

守护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一个动词。月亮虽然遥远，但她在心上的感觉不曾消散过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