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虽然这声音依旧冷清,既没有被迫屈服的禁忌感,也没有感激讨好的谄媚情绪,但陈玉竹对此很满意。解下自己的裘衣披在这孩子身上,伸出手像她示意:“好,跟我走吧!”
小男孩摇了摇头:“我能自己走。”
真暖和啊,小孩儿心里忍不住这样想着。这个姐姐给自己披的衣服,比自己以前偷偷穿的那个人的纸裘要舒服一百倍。
陈玉竹也没强求,就来到与小孩儿并肩的位子:“宝家客栈,认识路吗?”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
唐墨跟在他们俩落后半步的位子,这孩子看着随时都像是要倒地不起的样子,要好好看着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
“大名呢?”
“没有大名。”
“你姓什么?”
“没有姓。”
陈玉竹有点后悔问出这句话。天底下多的是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可怜人。自己这就叫……叫、叫什么来着?她隐约记得先生教过许多词句的。可这会儿她却想不起来了,只好连谴责自己的想法也暂且搁置——等想起来再说好了。
小小看见这个姐姐这样的神色,心知她是误会了,但他不想解释。对他来说,就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也该好过如今这般处境。
二人这会儿离客栈有一段路了,都疑心小小会倒在路上。不过这小家伙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缺有惊人的毅力,亦步亦趋地跟着二人走回了客栈,这会儿不是饭点,没有现成的饭菜,现煮米也太费时,叫店家东拼西凑的弄了点剩菜剩饭热了热。
热剩饭的时候,小小那沉稳的眸子才终于有了动静。许是终于确认自己真的可以吃上一顿热乎乎饭菜,即使努力克制,也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动摇。
陈玉竹心里觉着可爱,忍不住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一直等到饭菜热好了端上来,小小止不住地咽口水,心思一点儿也藏不住了。
小小把店小二特意放在他面前的碗推向陈玉竹,很有教养地谦让:“姐姐先吃。”
陈玉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饿,我们都吃过的。专门为你做的。”
眼看陈玉竹把碗推回自己面前,小小又接过来推向唐墨:“哥哥吃。”
唐墨自然也是摇头。如此,小小才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饭。可惜这着急忙慌的也没烧肉,就着一盘葵菜,连吃了两大碗。
再想吃却叫唐墨伸手给拦住了:“吃太多也对身体不好,晚些时候还管你晚饭。”
有人拦下,小小再不舍,也只好放下碗筷,听唐墨说还管晚饭,小小原本就不怎么沉静的眸子更显出许多活力。
陈玉竹笑自己看走了眼,本以为这孩子是处变不惊的性子,原来只是不常与人来往,跟这孩子相处这一会儿,就见着他灵动幼稚的模样。
陈玉竹问:“我听说楚国专门有个叫济天阁的,只要去了就管饭。你没想过上那儿去?”
济天阁虽然不是什么慈善组织,但胜在终年招工,什么样儿的都要。年景好的时候还发工钱,年景差的时候也不会不管人死活。这也是为什么楚国乞丐流民比其他国家要少许多。
小小摇了摇头:“济天阁,没有的。听说往县里去有,不认得路。也没有钱,去不到。”
小小撒了个小小的谎。往县里去,不上百里,就是偷上一兜馍馍,也能去的。若说不认得路,一路走一路问,总该能问到的。
不过陈玉竹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换了个话题问:“那你有地方住吗?”
小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小小没有出言解释,陈玉竹也就没再追问。唐墨有心要问,却被陈玉竹拦着,也就只能任由他去了。
“那我在这儿给你开一间房你要不要住?”
小小点了点头。
说干就干,陈玉竹丢了块碎银子给店家,吩咐人带小小去房里,又替小家伙要了一桶热水,好叫他洗个热水澡——这银子大多也都花在这热水上了。至于换洗的衣物,这儿不是还有个叫他姐姐的小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