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从前哪里有石榴花?不过是二人成亲之后才新栽种的,其间心意,昭然若揭。
“石榴花开,时节正好,这不是正适合传宗接代的好时节?”
钟离玉伸手去推他:“不要脸!”
这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呢!
虽说也不是没有过白日里的,但总归还是害羞的。
“我也是被逼无奈呀。生儿育女是大事,拖得久了恐怕要遭问责的。”
哪有!这不过一颗石榴树做个象征意思意思而已,王府里几时催过?朱旭这人坏呀。分明是自己有心贪欢,非要扯东扯西拿别个当挡箭牌。
钟离玉贴在她身边咬耳朵:“你若是承认是自己有欲有求,我就依你;你若是再扯别的,我就不依你。”
朱旭坦然改口:“是我自己有欲。”
钟离玉看着坦然表明心意的夫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那怎么办?你自己一笔一划将他描成了如今这有话直说的性子,当然你宠着喽。
“去关门。”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却最是少年郎的天下。有少年郎做那神仙眷侣惹人艳羡,也有少年郎远赴他乡,一展宏图抱负。
朱旭成婚时都未能去祝贺的姜春山,如今正做了那长山县的县令。
县令,是个小官,更是个地方官。像姜春山这样年少成名名动天下的天才少年,起码该做个天子近臣。只是宰辅大人亲上的疏,要把姜春山调到地方上去。张相曾找到过姜春山,要他亲眼见天下众生之事,假以时日,当坐天下群臣首位。
只是,如今离天下群臣首位还差了许多的年轻人,却见着了另一位比他年纪小得多也比他尊贵得多的少年郎。
冯小宝路过长山县,姜春山这个县令,自然要负责招待。
“小县财浅物薄,冯公子还请屈尊将就一二。”
“姜兄说的哪里话,是我叨扰了姜兄,哪里有什么将就不将就的。”
冯小宝是上过战场的人,不是吃惯了锦衣玉食的天上人。席间鸡鸭鱼肉不缺,时令鲜蔬俱全。哪里还有不如人意的地方?
“不知冯公子屈尊来此,是有何公务要事?但有用的上小县的地方,一定竭力相助。”
冯小宝摇头。他虽然听说过姜春山,但并不知道他于楚国朝廷而言有多重要。有些事不是一个小小县令该知道的。至少现在不是。
镇海一脉出事了。妖族忽然大举入侵,当时他恰好在东海一族域内,亲眼见数尊一阶仙人陨落。他受托将几个孩子送出东海一脉,将将完成了委托,回宋国途中,途径此地。
东海之滨,千百丈高的海浪同那卷起巨浪的妖物一同坠落,席卷整坐东海的动乱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联手斩落了那作乱海蛇的何以歌与王隐之二人,遥遥对视了一眼,向彼此报了个平安。
“我去帮师傅,你守在这儿。”
“好,师兄一切当心,”
王隐之交代一句,便踏浪而去,深入海中,去帮圣人去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何以歌称王隐之为师兄,并非因为王隐之年纪大,而是因为镇海一脉只认实力不认资历。
一间不起眼的小屋之中,坐着一位眉头紧蹙的妇人,正是心儿的母亲,那位有着奇怪姓氏的女子。
东海动乱只在朝夕之间,心儿与常儿都离开了东海。常儿的父亲吴承祖身负太一境的修为,当仁不让,战死在了东海之上。她不过四阶修为,何以歌曾想让她一同出去,也好照看那些孩子。被她拒绝了。
九年前那一战,她的丈夫、心儿的父亲战死了;她的挚友,良儿的母亲也战死了。如今,良儿的父亲也战死了。十七年前他们四人一同来东海,断没有她一个人苟且偷生的道理。她要留在这里,变强,然后,将这一腔热血,撒在东海之上。
五月初三,楚国王府门前,朱旭拉着两个孩子不愿意松手。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与良儿差不多大,气质绝尘,飘散若天上仙人,不染凡尘,正是前不久由于动乱,出了镇海一脉的常儿与心儿。
朱旭不愿放两个孩子走:“玉儿初五生日不如你们在多留两日,等玉儿过了生日再走?”
钟离玉五月初五生辰,这个日子极不好。钟离玉自己也常说,庆幸投在了好人家。
心儿摇头:“不行。大哥哥,我们要走啦!我要快一点长大!”
她娘亲还守在东海,她要快一点长大,快一点到太一境,然后回去找娘亲,跟娘亲一起打败那些频频侵扰人族领地的妖怪。
朱旭一直拉着两个孩子的手,送出王府,送出丹阳城,送到停步石。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送客至此当止步。
一直到看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朱旭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钟离玉冲良儿使了个眼色,自己抓着朱旭的右手,良儿心领神会,抓着师父的左手,一左一右,陪朱旭回家。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无凭无据,朱旭却能够坚信,这便是他与两个孩子最后一面。人生何处不离别,只愿岁岁长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