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要去太学读书,自然是一件极为隐秘之事,知晓者,不过寥寥数人。
毕竟,太子乃国之储君,安全最要紧。
故而,刘据只能乘坐一辆普通马车,带着唯一的‘书童’,悄咪咪出了公车司马门,前往长安城南的太学。
至于说,皇帝究竟派了多少绣衣使者暗中保护,那就不得而知了。
冬天的长安城极冷,加上前几日落了一场雪,太阳一出来,冰雪融化,就更是冷得增怂。
大街上行人无几。
偶尔遇到一辆牛车、马车,那些御者用羊皮裘裹了头脸,看不清眉目;车厢里的贵人,自然也包裹严实,几乎没人会轻易掀开车帘。
刘据却不然…能自由出入皇宫,对他这位‘大汉逆子’来说,简直天赐良机啊。
与大农令、少府内帑之间的‘斗争’,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正家父汉武帝,就算闹出什么乱子,也有暴躁老父亲帮忙擦屁股。
此番出笼,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招揽人才。
听说,霍光已经来长安城了,就住在他同父异母的兄长霍去病府上,这几日便去寻他;张汤的小儿子张安世,一边在家里读书,一边帮他大母纺线舂米做家务;对了,还有个金日磾……
太学里人多眼杂,不好行事,本逆子是不是需要在长安城里置办一座院落府邸,好让群贤有個落脚之地?
院子好办,反正曹襄表兄有钱,骗一些就是了。
唯一的麻烦是皇帝眼线、廷尉府爪牙,嗯,执金吾也不容小觑,作为长安城的‘片警’,那些家伙才叫一个凶残。
不过,万事开头难,只怕有心人。
凭着上一辈子十三年‘特务营老兵’的经验和手段,真想避开他人耳目,刘据其实还挺有信心……
想到得意处,他干脆钻出马车,就站在半截铁塔般的马夫兼书童的身边,咧嘴笑问:“石梁叔,最近过得怎么样?”
“太子,我过得很好。”石梁瓮声瓮气答道。
半截铁塔般的‘书童’,自然便是石庆的小儿子,石梁。
自从一个月前,因为太子刘据不愿踩着他的肩头上马,这位‘石梁叔’便铁了心的跟了太子,并成为刘据的第一位‘太子舍人’。
“过得很好?不见得吧,”刘据瞅一眼石梁,“大冬天的,你就穿一身麻衣,一双草鞋,不冷?”
石梁:“太子,不太冷。”
不太冷,说明还是冷……刘据随手递过去一块金饼:“等会儿便去买一件羊皮袄吧,再买一双靴子,再怎么说,你现在是我的书童,不能太寒酸啊。”
石梁接过金饼,看都不看一眼便放入怀中:“好。”
刘据一看就知道,得,这一块金饼又打水漂了。
这个石梁,怎么说呢,跟他父亲石庆简直就是两个极端,那个糟老头子出身名门贵族,锦衣玉食,光是妻妾就三四十个,儿女成群,妥妥的人生大赢家。
石梁则完全相反,九尺男儿,力大无穷,剑法极高,偏生一颗心软得不行,只要看见有人贫病难活,往往会倾其所有的帮助,以至于,他自己却十分的贫困潦倒。
这一点,都怪石庆那个糟老头子。
他自己是儒家,讲究‘食不厌精、烩不厌细’,讲究‘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从不亏待自己的口腹之欲。
结果,他却把自己最小的儿子,硬生生给教育成了‘墨家门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