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用最委婉的口气低声说:“我知道我的请求有些过分,不过,我还是想冒昧地问一下,你可以允许我用押金充当最后一个月的房租吗?”
“No”,她的回答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看来律师出身的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仍能保持职业习惯。
我无话可说,立刻写了支票交给她。
十二月八号那天早上,趁着厨房没人,我烧上水,打算做好通心粉带到学校做午饭。她们家人平时大都吃外卖、速冻快餐、罐头、微波食品,几乎不开火做饭。只要有人在厨房,我都尽量避开。我手上忙着,同时在心里过了一遍今天上午要考的内容。这是我的最后一门考试了。到了中午,我即将完成所有的考试。这辈子所有的考试!想到这里,心里轻松欢快起来。熬了几年,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没过一会儿我又叹了一口气。考完试后就得着手找房子了。前些天我可以用准备考试作理由来安慰自己拖延这件我不愿做的事,很快就没理由了。
蜜雪儿冲进来,咧嘴对我笑了一下,慌慌张张打开冰箱,拿了什么东西急匆匆地跑了。
我把拌好的意面装进饭盒里,正要离开厨房,捷克小伙子大踏步走进来,一见我便迫不及待地大声说:“你知道吗?昨天下午蒂尼思死了。就在家里。”他的圆眼睛瞪得老大,右手食指举起来指着楼上。
这么快?!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还看见蜜雪儿对我笑。妈妈死了,这个女孩子不伤心吗?她如此平静是因为已经有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还是因为她相信妈妈被上帝接去照顾了?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我得另找工作了。”小伙子一脸沮丧。
“杰弗瑞不是需要人陪护吗?”
“他爸已经把两个孩子接到他家住了。他爸家不需要我。”
怪不得头天晚上这个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晚上我回家时,蒂尼思的前夫正在往车上搬东西。他说这栋房子即将出售,请我尽快搬走。意料之中。我立刻说:“没问题,我正在找房。我怕很难再碰到你。你能不能现在就把押金退给我?”他问我多少钱,二话没说,写了一张支票递给我。没想到愁了多日的难题竟然如此容易就解决了。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为此绞尽脑汁焦虑难安?纯属白白浪费心神嘛。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谢,我搬走时会把房间打扫干净,把钥匙留在桌上,把门锁好。应该就在这几天。”
他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蒂尼思逝去了,他看着一点不悲伤,蜜雪儿也没有流露出悲伤,杰弗瑞呢,肯定还在用右手捂着右耳朵,头往右边歪着,不停地蹦着、笑着、嘟囔着。可怜的孩子,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没了,他真的没有感觉吗?没有感觉也好,至少没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