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幸运,反而是灾难的开始!
很快,赵王伦倒台。齐王司马冏掌权,诛杀赵王一系,被牵扯到的孙旂一门,夷三族。
待到,司马乂掌权,司马颖和司马颙以清君侧,诛羊玄之、皇甫商为名出兵。
羊玄之忧惧而死。羊玄之,就是羊献容的父亲。
王乱你来我往,皇帝司马衷自身难保,更别提保护妻儿。事后,羊献容第一次被废,被幽居在洛阳西北角的金镛城内。
而后,就是司马越、司马颖、司马颙三王大乱战。
羊献容再经三废三立,待到御驾从长安归洛阳,才四立复位。这才不过数月,无能丈夫又没了。
如今,羊献容只不过入宫六年,就已尝遍人生苦痛。
家族破败,自己命如浮尘。
她之所以动念立清河王,最关键的就是,惠帝在长安的两年,她被幽于洛阳,只有同样命运的废太子司马覃与她情同母子,相依为命。时而被乱军拥立,时而又被废。
争位事后,对待羊献容,司马炽当然不再以等闲视之。他仔细分析揣摩过整件事情,也知道其中有这番因果。
但这不是他放下戒心的理由。
其情可悯,其事可诛!
更何况,这背后是不是还可能有泰山羊氏和汝南周氏的诱使?
其实,从一开始,司马炽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这位历史名人,背后一击,差点刚穿过来就报废。
当然,司马炽也没法将其杀掉。至少现在没必要动这种节外生枝的念头。
也许这就是,现在羊献容当面不屑讥讽他的底气,也或者只是她破罐子破摔,没啥可在乎的了。
司马炽压抑住心中的情绪,面不改色,朝梁皇后道,“外面冷,我们进去罢。”
说着,却瞥见羊献容背后突然冒出个小脑袋。
小脑袋的主人,是个小女孩,面容可爱怜人。这时,正怯怯地用着大眼睛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又慌忙躲到羊献容背后,抓住她的衣角。
司马炽心中不禁生出暖意,脸上挤出微笑,走向前,伸过手。小女孩躲避不及,被他按住脑袋,然后就不敢挣扎,低下头,小脚布鞋碾着青石板。
“陛下……”
却是羊献容惊慌地抓住他的胳膊。刚才的不屑、较劲,顿时变成慌乱、哀求。
司马炽转过头,平静地扫她一眼。
然后又看向小女孩。他摸着小脑袋,语气温和道,“清河也来了呀?”
“二十五叔,好久都没见到小清河了。最近乖不乖呀?有没有惹母亲生气?”
女孩也不答。只低头不语,小鞋子不停碾着脚下青砖。小身子一個劲地朝羊献容背后拱,但小脑袋被摸着,却不敢移动头。
“清彦,叔父问话呢,怎么不回答?”
羊献容脸色焦急,忙拽住她的小胳膊,不让她乱动,口中哄道。
这就是惠帝司马衷最小的女儿,虚岁只有八岁。清彦是她的闺名,清河则是封号。
小公主躲不成,也不动了,便像个小鹌鹑似地低头站着,口中只听到“嗯嗯”两声,但听不清说啥。
司马炽不会哄孩子,见她像极了犯错被罚站一样,不禁有些尴尬,也恼怒羊献容好端端的干嘛插嘴。只好朝羊献容笑道,“嫂嫂,没事。别吓着她!长时间没见了,小孩子怕生。”
于是放开摸小脑袋的手,小公主便“嗖”地又钻到羊献容背后。俄而,又才露出一个小脸蛋偷偷看他。
这时,司马炽才发现,她脸上已梨花带雨,竟被自己吓哭了。小脸满是惊惶,大大的眼睛泪闪闪、怯生生又有种渴望的看着自己。
司马炽看着,突地心中心疼起来。向她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的笑脸。
小公主发现自己被发现,“嗖”地又钻了回去。
羊献容看着,她语气哀怜祈求,“陛下莫怪。清河年幼,又一直性子怕生,所以……一时无状,还请陛下莫生她的气!”
“若是陛下气恼,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不清楚司马炽是个什么态度,生怕其拿孩子报复她。她对自己这个小叔子一直不熟,以前也以为这个小叔子是表现出来的暗弱的性格,跟他的兄长是一样的蠢物。
但在那次守夜,她看到他那平静但冰冷的眼神,事后每每回想,都手脚发凉,成了梦魇。
她知道,所有人都看错了他。
刚才看着他要继续温情演戏,她忍不住回敬了一下,她要对他说我不怕你。但她那时忘记了清河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