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炽知道他的不解,但没有说王弥,而是说起刘渊。
“胡民问题,由来已久。后汉以来,便叛乱无常。致使朝中不少人习以为常,以为不足为虑。”
“但时移世易,多年王乱已让朝廷大伤元气。以匈奴之兵强马壮,刀锋箭疾,加之又距洛阳甚近。”
“其处于并州,势高。一旦不能约束,使其兵出太行。其势便如猛虎下山,可直扑洛阳。”
“京都遇急,天下震怖,这遮羞布一旦被扯下,朝廷最后一点威仪也将不复存在。后汉末年之景,将重现矣!”
最后,他朝祖逖问道,“士稚,这种情形,汝愿么?”
祖逖狠狠摇摇头。对刘渊势力,他自己做过分析。但他所持观点,远没有陛下说的这么悲观。
他不能理解陛下为何会这么悲观。
司马炽又指了指邺城,“方才,朕问君,汝以为东燕王会如何结局。或许君以为,我是在鄙夷东燕王弃并州之举。”
“不错!那确实是!”
祖逖还以为陛下要否认。
司马炽将手指移到司州、冀州交接一块范围,“但,朕没想到东燕王叔竟如此蠢笨。他弃守并州便罢了,然,带民上万而出。他这是自寻死路呀!”
祖逖闻言,定睛朝地图看去。
“这上万众,食物从何而来?东燕王提供?邺城提供?”司马炽说着,嗤一声笑,“若他能养活这些人,就不会跑出并州了。”
“上万人,号‘乞活’而求食,一旦不能得,跟青州王弥之众又将有何区别?”
“那时,休管汝是东燕王还是南燕、北燕,都将被饥饿的民众吞食干净!”
“况且,朕还知道,朕这个东燕王叔,贪财囤货,难拔一毛。在并州曾为一己私利,掳掠民众为奴贩卖。”
“似这等人,会为百姓提供钱粮么?”
祖逖这才恍然,为何陛下提及东燕王,会如此痛心疾首。
“所以,士稚,君想过,邺城会被破么?”
“这……这怎么会!”
祖逖被这突然的一言,给打懵了。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结舌。
陛下说的越多,他心中越茫然,越感受到陛下心中那浓浓的悲观。
司马炽断然道,“为何不会!不仅邺城,洛阳也会!”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迅速点了几个地方。
接着大声道,“这些地方,百姓一旦变乱,汇成一线,邺城安否?洛阳安否?”
“若再与并州匈奴联合,直扑洛阳,君以为是何结局?”
“贼据并、青、兖等,为魏武。吾等居洛阳,不恰如后汉旧帝!”
“陛下!”见陛下情绪激动,竟说出这种言论,祖逖连忙大叫一声。
接着他起身,俯首一拜,“逖不觉会如此!逖也不会让它如此!”
司马炽平缓自己说着也有些失态的心境,轻轻一笑,“那君会做什么?君能做什么?”
“朕闻太傅曾征召君为典兵参军、济阴太守,君彼时拒绝。”
“我……”
祖逖顿时哑口无言。是啊,我一介白身能做什么?
接着,他浑浊的眼睛如同被擦去尘埃一般,变得明亮,紧盯着司马炽。
司马炽没有让他失望,“如今,若朕征召君,为匡扶这江山、平靖这乱世尽一份力,君可愿意?”
祖逖很想立即答应下来,但他忍住了。他问道,“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司马炽从几案上又抽出一则文书,递给他。
祖逖这回赶紧翻看。
“骁骑将军?张安逊?”
司马炽点点头,“张骁骑,上言推辞骁骑此职,欲回凉州!”
这张安逊,指的是张寔,字安逊,出身于安定张氏。其父张轨,目前为凉州刺史。
张寔现为洛阳中军的骁骑将军。
“这……他意欲何为?其父为使君大吏,一方大员,子嗣不于京都为质,安能回凉州!”
司马炽见祖逖说话毫不客气。心中却很高兴,说明他已经渐渐倒向自己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