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他也不客气,自然要召见。
但不等他先召见,顾荣四人的上表,就已摆在面前。
内容不用多赘述,只是“微末小功,不孚陛下赐官重任”等自谦感恩那一套。只是,周玘和陆玩的文书,多了些别的内容。
周玘提及了父亲周处一事。陆玩则透露出要为二陆平反的意思。
司马炽本来想缓两日再召见。见此,便顺势传诏,让四人入宫。
四人中,陆玩年岁最小,尚不到而立。顾荣年岁最长,声望也最重。
四人入了东堂。司马炽请四人入座。
只观察四人样貌仪态,就大致能分辨出。最长的顾荣和陆玩都是儒雅风,宽袍长袖,形态举止都如现今的名士。
另两人与他们区别就很大,两人都只比顾荣稍小。
一个个子不高,但面容刚毅,一双虎目,很有神韵。脸上岁月刻痕也多,有一丝煞气在身上。
一个身材中等,但保养的极好,稍显富态。面容沉静,不像顾荣那种脸上时常含笑的习惯。
前者,便是周玘。后者是纪瞻。
司马炽在默默观察四人,四人也各自在观察新君。四人心中,各有各的复杂想法。
司马炽没有猜错,四人来洛,并不是那么情愿。
王弥之乱,至今尚未压下。反而在窜至徐州,有荼毒徐州之势。
四人临近徐州,自然知道战事。前番王乱,顾荣仍心有余悸。他们本来商量了要在徐州做一下逗留,稍等下形势发展。
但不料刘舆随即也要回京。便一同把四人带上。
顾荣在洛阳待得时间长,是认识司马炽的。但也不过几面之缘。以往的豫章王只是个闲散王,存在感极低。
不料兜兜转转,竟是他登上了皇位。那些大王打打杀杀都是为了这个位置,到头来,谁也没坐上。
他们在路上,也打听了洛阳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位新君即位以来的做法,也各有观感。
直到追赠平反一事传来,这种看法,就更加分化。
顾荣自己有点担忧,新君与太傅会不会再演王乱?
但其他三人的出发点已发生转变。
纪瞻和陆玩虽然也心发担忧,但因为二陆的事,则不太抗拒入京。他们打算为二陆平反做些努力。甚至看看能不能得些追赠?
纪瞻年轻时,与陆机兄弟十分亲善。等到他们含冤被杀,纪瞻常常赡恤二陆留在吴地的后人,照顾的很周至。陆机的女儿出嫁时,他也置办嫁妆,规格如同亲生。
周玘因为父亲之事,一直对朝廷含愤。入京一路来,属他心情最差。
但听闻父亲的追谥和后续新帝的操作,据闻,这位老兄弟夜半痛哭祭拜了父亲。
来到洛阳,也是他先提议,要给新帝上表。
这种转变,虽不至于影响他们四人说好的抱团,但不免仍让顾荣心中起了隐忧。
“顾君,不想今日,还得再见!”
司马炽出言道,语气中透着唏嘘。
顾荣思虑被打断,闻言,脸色羞愧道,“臣惭愧!那时,臣弃陛下和先主而逃归,非实臣也!”
司马炽摆摆手,“顾君不必如此!昔日之景,你我皆是身处其中,焉能不知?”
“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也!”
“顾君回了乡土,保全有用之身。方有今日平乱之功,岂不是一饮一啄!切莫再言那种话语!”
“方今天下不靖,是朕为君之错也!诸君能保全乡土,靖境安民,乃大功德、大功勋,何得妄自菲薄?”
顾荣俯首拜道,“臣叩谢陛下不罪之恩!”
其他三人见此,也跟随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