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这方人间的几十年时光里,何须理会世事如何艰辛,尽情痛快的吃喝玩乐便是了。
“休要教大郎知道你们过多的底色。”
殷不韦又暗中叮嘱一些事项,给负责抬舆而行的公羊疤与鲁板知晓。
望着肩舆渐行渐远。
几人中领头的焦镰刀称赞出声:“少郎生得真真如画里走出来的男儿。”
他是殷不韦收养的假子之一,时常奉命带着钱帛回承安殷宅,自然知道殷不韦从未婚娶,不免奇怪阿郎从何而来。
殷不韦得意道:“我儿的风姿岂是一般。”
焦镰刀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大人告诫我等,在缘城须得多多收敛手脚,现在阿郎这般张扬出行,让外人瞧见了,岂不是有悖于大人的……”
不等他说完。
殷不韦斜乜过去道:“我儿生得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步行与舆行又有何区别?”
焦镰刀愣住片刻,旋即恶狠狠的做出往下剁去的架势道:“大人,那些缘城衙役若是在街上遇到阿郎,恐会生出一些事端出来,不若让我们先将他们一一剁了?”
殷不韦怅然叹气道:“你何时做事能四平八稳些?”
焦镰刀忙尴尬憨笑。
不料。
稍后又听到大人如是说。
“我儿在下午的时候,出手伤了万衙役,你们现在乔装随在我儿身后,一俟发现缘城衙役要危及我儿,不论是谁,都将他与我剁成肉糜,然后趁夜往承安逃匿。”
“诺。”
殷不韦这番杀气腾腾的声音,让焦镰刀瞬间便忘了何为四平八稳。
…
离了巷口。
殷水流想要从肩舆上下来,却被田斧犯难的劝阻道:“阿郎若是下来,我们回去定会挨训。”
公羊疤在健步如飞中扛着舆杆说道:“阿郎且坐好,稍待片刻,便到地方了。”
殷水流正要说话,蓦地神情微动。
从拱桥过去,巷陌中门户紧闭,并无多少灯火,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立在满是青苔的白墙上,向着他们这一行俯瞰而来。
月华似水映在殷水流的面上。
墙上的脏东西,好似扭曲着要往下方扑来,忽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乌鸦,呱呱叫着从前方飞过。
在前引路的田斧伸手握住腰后藏着的小斧头,霎时间变作将要狰狞扑食的小兽也似。
此地不靖。
万万不能让阿郎受到半点侵扰,忙催促道:“再走快些。”
殷水流在肩舆上面沉如水的往后回望。
墙上的诡影已被乌鸦惊得仓皇退去,从虚妄中发出低不可闻的凄声。
“那东西在叫般掌?”
殷水流的面上不由露出有些诧异。
这突兀而显的诡声全无多少阴森森的感觉,反倒在惊慌中带着几分轻柔婉转的糯音。
便在他思忖间。
疾驰奔行的肩舆出了梨花巷便转往城南。
乌鸦的呱呱声又在后方叫起。
殷水流皱眉回望。
墙上的脏东西,竟在后面的黑黢黢中,锲而不舍的远远随着。
…
再行不远,便见到了烟柳巷的牌坊。
不同于别处。
这般流金淌银的对方,灯火通明不逊于白昼,穿以各色衣裳的歌伎,早已花枝招展地在彤窗间靡靡开腔。
再有摆在铺边的食摊,当街吆喝的围炉酒肆,汇出声声不见夜晚寂寥的喧嚣。
殷水流不曾想到缘城的烟柳巷竟然繁华至此,见一直在后远远跟着的诡东西,不敢涉足如此人多喧闹之地。
便准备下舆将肚子再填一填。
田斧几人怎也不会想到,阿郎到了如此寻花问柳之地,竟对街旁食铺的兴趣如此之大。
忙出言建议。
“阿郎不妨往繁花馆中品酒稍候,想要吃些什么,我们为阿郎送进去。”
公羊疤凑近几步低声道:“繁花馆是大人私下里秘不告人的营生,我们暂时不能入署,便被大人轮流安排在这里看管生意。”
殷水流惊愕失声道:“啊?那还带这么多钱做甚?”
门房殷大爷竟还能涉足这种产业,委实是让他十分震惊。
并且感觉到非常违和。
不觉的便会将前世父亲的伟岸形象,与经营勾栏瓦肆的门房殷大爷割裂开来。
鲁板挠头笑道:“那是花给外人看的。”
…
不远处。
一名偶遇到殷水流四人的白役,目光阴冷的望着他们入了繁花馆。
才转身进了临近的含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