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干得不错。”父亲表扬了马德顺,接着说:
“明天一早,你要首先安排,西安那批药丸加工,交货期快到,那边已经来信催货了。”
“好的,我知道了。爸,回家吧!妈肯定早就在等我们吃晚饭了。”儿子说。
“不!西康送来的那批药材,今晚必须把帐结清,明天一早就把钱汇过去。不能拖欠人家。做生意要讲信用!”停了一下,父亲接着说:
“您先回去,不要让妈等急了!”
“好的。我等一会儿,给您送饭来,陪您一道回去!”马德顺微笑着,向父亲点点头,走向“后堂”的小门,小门上装了一把内开的“弹簧锁”,马德顺小心地扭开“弹簧”,开门走出去之后,顺便握着“拉手”把门带上,还推一推确信门已经关严,才放心地离开;这时夜幕降临,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白沙“望江台”,马德顺的家里。
母亲刘卿治坐在饭桌边,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焦急地等待着父子归来。
“妈!我回来啦!”马德顺笑眯眯地跨进家门。
“您爸呢?”母亲问。
“他手里还有点事。我等一会儿,给他送饭去,接他一道回来!”儿子回答。
“饭菜都热过两遍啦!您赶快吃吧!我到厨房去,给您爸盛饭,你吃完赶快送去!”母亲说着就走进了厨房。马德顺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突然,厨房里传出了母亲惊慌的叫声:
“哎呀!龙江街失火啦!”
马德顺立刻冲进厨房,站在窗前,面对长江,居高临下,清楚地看见江边的龙江街,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马德顺大叫起来:
“那里,正是我们的‘光乾药庄’!爸——爸——!”马德顺不顾一切,冲出家门!向龙江街方向拼命冲去!
在火海里,马碧明正在与烈火搏斗!他端起脸盆泼水!拿起扫帚打火!终因事发突然,火势太猛,个人力量太单薄,他不得不考虑撤退。当他退到“后堂”小门,扭开“弹簧锁”准备开门逃生时,突然发现“后堂”小门外的“拉手”,已经被人用铁丝拧死,无法打开!
突然,一根燃烧着的横梁掉下来,砸在头上,马碧明倒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马德顺冲到“光乾药庄”时,已经有许多住在附近的员工和居民,正在奋力救火,火势已经渐渐变小。马德顺大声叫喊:
“爸——爸——!我爸还在里边呐!”立即不顾一切地冲进了“余威不减”的火海。
不一会儿,马德顺的母亲赶到,也要往火海里冲!被员工们拦住!几个妇女紧紧地抱住了老板娘。
这时,突然从余火后面,传出了马德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爸——爸——!爸——爸——呀!”
马德顺的母亲刘卿治,明白大事不好,突然心脏病发作,闻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赶快送医院抢救!”一位年长的员工大声疾呼。只见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立即背起老板娘就往医院跑,两位妇女跟随着护送抢救!
这时,白沙镇上的消防队,才匆匆跑步赶到火灾现场。拿起水龙头,使用人力压水机,往余火上喷水!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十世纪一十年代的一场大火,吞没了白沙镇的龙江街,马家两代人苦心经营的“光乾药庄”,化为一片灰烬!
15、父母的追悼会
白沙“望江台”,消失了往日的宁静与温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庄严、肃穆的“吊唁”场景。
“灵堂”设在宽敞明亮的堂屋里,正面墙上,悬挂着“马碧明”和“刘卿治”夫妇的大幅遗像,遗像的上方,高悬着白底黑字的巨大横幅:“沉痛悼念马碧明、刘卿治夫妇”;他们的遗体,没有在灵堂上出现,但是音容笑貌,依然留在人间。两边贴着白底黑字的挽联,上联是“光明磊落鞠躬尽瘁”,下联是“碧明卿治名垂千古”。下方摆放着儿子马德顺、两个女儿和女婿的花圈;灵堂的两侧,放满了白沙政界、商界、教育界,各单位和社会名流,以及亲朋好友的花圈,一直摆放到大门之外。
儿子马德顺,全身披麻戴孝;两个女儿和女婿,佩戴黑纱,肃立在灵堂的左侧,向每一位前来吊唁的朋友,叩头!致谢!敬礼!
吊唁的人群,络绎不绝,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大门外面的石头阶梯路上。吊唁的人群中,有专程从重庆赶来的袁金强律师,也有“聚奎书院”的院长、教导主任和部分老师,还有“绸缎商店”的张家良老板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张金凤,街坊邻居“豆腐作坊”的杨万年和杨正福父子,以及“光乾药庄”的员工们……。
白沙镇的大街上,出现了长长的送葬队伍,马德顺双手捧着“灵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招魂幡”在风中“沙沙”作响!“买路钱”在地上随风飞扬!凄婉的唢呐高奏着悲歌!祝愿逝者奔向天堂!
办完父母的“丧事”之后,马德顺来到龙江街的火灾现场,寄托对父母的哀思。看见昔日生意兴隆的“光乾药庄”,如今化为一片灰烬;想到毕生辛勤操劳的严父慈母,双双命丧黄泉,马德顺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悲凉。
他慢慢走到“后堂”小门的位置,突然,发现已经烧焦的小门上,向后开的“弹簧锁”已经扭开,前面残留的“拉手”上,绕着一根铁丝,另一端拧死在门框的铁钉上!这是怎么回事?马德顺沉思起来:
这说明父亲准备逃生时,已经扭开了“弹簧锁”,只因为“拉手”被铁丝拧死,无法开门?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后堂走出小门的,“拉手”上并没有铁丝呀?
马德顺豁然明白:这分明是有人给“拉手”拧上铁丝,断绝了父亲逃生的退路以后,再放的火!这就是蓄意谋杀!
想到这里,马德顺立即转身,向“白沙镇警察所”飞奔而去!
马德顺一口气跑到“白沙镇警察所”,不顾卫兵的阻拦,直接闯进所长办公室,一头跪在所长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
“所长大人,请您为我做主!有人蓄意谋杀我的父亲!”
接着,马德顺将在火灾现场看到的一切,诉说了一遍。
“年轻人,不要激动,告状要到县法院、省法院去,警察所不是办案的衙门。”所长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德顺,慢腾腾地说:
“打官司不是一件小事情,考虑好了以后再打,不然,弄不好把自己也赔进去啦!”
“我不怕!为了让父母的冤魂早日安息,我拼死也要讨回公道!”马德顺坚定地回答。稍停片刻,他向所长央求道:
“所长大人,求您跟我一起到火灾现场看一看,后堂小门上的‘拉手’,就是被人用铁丝拧死的,导致我父亲无法开门逃生呀!”
“不行!不行!没有上级的指派,我不能出警!”所长慌忙推脱,害怕引火烧身。
马德顺眼看恳求无望,慢慢站起来,向所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外。
离开“警察所”,马德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黑石山上的“聚奎书院”,再次去求助于他的恩师、教导主任杨剑琴老师。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马德顺跪在恩师杨剑琴面前,痛苦万分地说道:
“杨老师,我发现父亲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起来!快起来!”杨剑琴扶起马德顺,说道:
“请坐下,慢慢说。”……
听完马德顺介绍的情况之后,杨剑琴老师严肃地说:
“看来,您父亲的确可能是被人谋杀的。从您最后一个离开药庄回家,到发现药庄失火,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避开众人的耳目,切断您父亲逃生的后路,然后放火、隐藏,做得天衣无缝!如果事先没有周密的计划,是绝对办不到的!”停顿了一下,杨剑琴老师接着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留证据!目前,唯一的证据,就是后堂小门‘拉手’上,那缠绕拧死的铁丝!快!我和您一道去提取证据!”
说着,杨剑琴从办公桌下面,取出从法国留学带回来的“照相机”,对马德顺说:
“走!要快!一定要抢在天黑之前赶到现场,拍下照片!免得夜长梦多!”
当马德顺和恩师杨剑琴,风尘仆仆赶到火灾现场时,那烧焦的后堂小门“拉手”上,缠绕的铁丝不见了!就连门框上那颗“拧死”铁丝的铁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个铁钉的小孔,显然铁钉是被人刚刚拔掉的!
杨剑琴老师立刻拍下那个“铁钉小孔”的照片,沉思了一下,转过头来,问马德顺:
“这个情况还有谁知道?”
“白沙警察所的钟所长!”马德顺回答。
“坏啦!他们可能是一丘之貉!我们慢了一步!”
16、变卖家产走投无路
父亲的冤死失去了证据,秘密调查无法进行,找不到被告,打官司更无从谈起;很快又要面临着“光乾药庄”员工的工资发放和外欠债务问题,无奈之下,马德顺决定卖掉祖传的“望江台”房产。
这一天,购买房产的赵老板夫妇,来到“望江台”看房子。赵老板问马德顺:
“你这座祖传的豪宅不错,为什么要卖掉呢?”
“我也舍不得卖,但是,没有办法呀!”马德顺回答说:
“第一,‘光乾药庄’的员工们,三个月没有发工资,有的家庭已经揭不开锅了!。三个月前,药庄刚恢复营业,资金周转不开,大家决心共度难关。父亲答应第四个月一定全数补发工资,我是马碧明的儿子,必须兑现父亲的承诺。”赵老板夫妇赞许地点点头,马德顺继续说:
“第二,账房的账簿被烧毁,应收款没有根据,无法收取;但是,应付款别人有单据,债主们很快就会上门来讨债。”
“对,这倒是一个现实问题。”赵太太附和道。
“第三,父母双亲办丧事的钱,我是向‘白沙商会’的前辈们借的。别人挣钱也不容易,我一定要设法归还他们。”马德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这些钱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不卖房子又怎么办呢?父母生前,都有‘诚信第一’的好口碑,这些事如果不处理好,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好样的,小伙子!凭你这样的胸怀,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业!”赵老板夸奖道。停顿了一下,赵老板突然问马德顺:
“你把房子卖了,你自己怎么办?找到出路了吗?住哪里呀?”
“不好意思,我还真的没有找到出路!”马德顺尴尬地回答。
“那怎么行?不能让您这样的好人流落到大街上!这样吧,吊脚楼地下室留给您,直到您找到新的出路!”赵老板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谢谢赵伯伯!谢谢赵伯母!您们的恩情,德顺永远铭记在心里!”说着,马德顺双膝下跪,向赵老板夫妇叩头三下!
卖掉了房产,发放了工资,还清了债务,马德顺孤身一人。
这一天,他来到白沙梁子上的“绸缎商店”,想投奔未来的“岳父大人”张家良老板。商店里,两位伙计正在忙着接待客人,马德顺走向早就熟悉的小林伙计。
“小林,您好!请问,张老板在吗?”马德顺问道。
“请您稍等,我进去向老板禀报一下。”小林说着,走进了张老板的账房。
“老板,‘光乾药庄’的小掌柜马德顺求见。”小林说。
“不见!不见!就说我不在!”张老板头也不抬,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他已经知道您在店里。”
“就说我没有时间!”
小林走出商店,把马德顺拉到路边,非常委婉的说:
“德顺,对不起!张老板正在和一位大客户谈生意,实在没有时间接待您!”
“我在外面等他。”马德顺坚定地说。
“我劝您,不用等啦!您还是走吧!”小林的话,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马德顺终于明白了!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张老板,突然对他冷淡了!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他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窟窿,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马德顺又来到白沙石碗架,想投奔二姐夫的父亲开办的“布匹商店”,不料门板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本店停业”。
门前围了几个人,一边砸门一边叫喊:
“开门!开门!”“我们要货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一会儿,从隔壁商店过来一个伙计,对大家说:
“你们别喊了,他们店里没人。”原来,布匹商店的主管卷款逃跑,老板赶紧报了官,带着儿子,追赶逃跑的主管去了。
马德顺不得不来到白沙东华街,想到大姐夫家求助。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大姐和大姐夫吵架的声音:
“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抽上了大烟?这个家,要败在你的手里啦!”这是大姐的声音。
“我没有办法呀!实在受不了啦!求求您,再让我抽一口吧!我给你跪下啦!”……
马德顺不敢再往前走,立即转身,心中一团乱麻。
马德顺边走边想:自己出道已经两年多,跟着父亲在中药材经营、中成药加工的道路上“摸爬滚打”,学到了许多真本事,练就了“一把抓,药量准”的硬功夫,还怕找不到一个立足之地?还能混不上一碗饭吃?他鼓足了勇气,向白沙有名的“康泰大药房”走去!
“胡掌柜,您好!请问,您爸爸胡老板在吗?晚辈马德顺有要事求见!”马德顺小心翼翼地,对前台小老板胡掌柜说。
“请您稍等,我进去禀报一下。”胡掌柜转身来到后院,走进父亲的账房。
“爸爸,‘光乾药庄’的小掌柜,马德顺有要事求见!”儿子说。
“你看他来的目的是什么?”父亲反问。
“估计,可能是想来求个差事,讨碗饭吃。”儿子回答。
胡老板沉思片刻,自言自语地说:
“马德顺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特别是他那‘一把抓,药量准’的硬功夫,在川东地区没有对手。”停顿一下,胡老板抬起头来对儿子说:
“但是,他的父亲在白沙‘树大招风’,惹来了杀身之祸,我们不敢收留呀!”停了一会儿,胡老板打开抽屉,取出十块大洋对儿子说:
“你把这十块大洋给他,就说:实在对不起,我们药房满员了,请他另谋高就!”
胡掌柜走出药房,向马德顺说明了父亲的意见,并取出十块大洋,就要交给马德顺。
“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请您代我谢谢胡伯伯的好意!小辈心领啦!”说着,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立刻转身,匆匆离开了“康泰大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