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酒的劲儿不太大,倒是也没太多不适应。半夜酒醒了,一扭头,看到一张纸。拿起来,娟秀的小楷,字字温润,铺在纸上如同点点墨色梅花——水在水罐儿里,洛神花茶在茶罐儿里,冰糖在糖罐里,水罐儿、茶罐儿、糖罐儿,都在桌子上的托盘儿里。太晚了,我回去了,我不能在这里。另:以后喝酒要自己节制。
这是锦儿的,一看字迹就是。锦儿的小楷写得很好看,如水墨梅花,也怪不得以前有种字体叫“簪花小楷”,还真有把字写成花儿的。应该是锦儿把我弄到屋里来的,我最后一个记忆是抱着她吐了一地。这个爱干净的女孩儿,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生气。不过看她留的字,倒是没有生气的感觉。
第一件事就是想喝水。用水罐儿里的水加上洛神花煮开,小火儿略微煮一会儿,再搁置几分钟。滤除汤汁,放入几粒冰糖,等冰糖化开,这醒酒茶就就可以喝了。两杯洛神花茶下肚儿,饮酒过量的那点儿余蕴也没有了,顿时有了一点神清气爽的感觉。这时候,才注意到窗外的风声,今天风不小,虽然不是那种摧屋折树的飓风,但也吹得窗户咯咯的响。“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天晚上的风,就是教科书里解释的,最适合放火的。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嚣。立即整理好衣服,走到院子中,却见黎九师姐和锦儿都已经站在院子里了。院子东南火光冲天,看来是失火了。黎九师姐说:“师弟,应该是书院弟子住的地方失火了。你换一身儿衣服,带上机关消息儿,去那边看看。记着,尽量隐藏着过去。看清楚事态,如果不是十分紧急,你找到邱师兄,听他安排就是了。”锦儿递给我一个包袱,里面有一套青黑色的短衣。我回屋儿换好衣服,带上机关盒儿,正要出门呢,黎九师姐又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你要先确保自己安全。”锦儿送我出去,临了低声说:“万事小心,不要发蛮,多动动脑筋。”我低声回了一句:“是。我知道了。”
这身青黑的衣服,在夜色里不太显眼。黎九师姐又嘱咐了,所以我就没有大摇大摆跑过去,而是尽量顺着墙角,溜着墙边儿,一路走走停停,一路探头探脑。没走一半儿呢,忽然看见三个黑衣人,急匆匆又小心翼翼的跑了过来,其中一个人的肩上,还扛了一个人形的大包裹。正狐疑间,包裹里面露出一片衣角,衣角上金绣的“千”字标志,在月下的反光中,闪了一下。我心里一紧,这是书院的绣印,心下决定——先偷偷跟上去。
这些人七拐八拐,在小巷里穿行,好像对地形非常熟悉。我偷偷缀在后面,不敢太近,又不敢太远。这三个黑影儿,一路走到一处隐蔽的城墙边。其中一个往上抛起了飞爪之类的的东西,先有两个人爬上去,他们又坠下一道绳索,绑住那个人形的包裹,上面的两个慢慢往上拉。趁着这个机会,我闪身慢慢靠近了城墙下。借着月亮的反光一看,正是横穹书院的那个尖嘴猴腮。看是这家伙,我心里就觉得肯定没好事了。我俯身半爬着靠了过去,随手在地上摸起来一块儿板砖,抓在了手里。当城墙上那个人形包裹的角度挡住上面人的视线时,我一板砖拍在了尖嘴猴腮的后脑上。在风吹大树的哗哗声里,这个闷闷的“碰”,并没有被上面两个黑衣人注意到。
我飞快的脱下尖嘴猴腮的外衣,自己穿了上去。这有点儿像日本忍者的衣服呢,脸上也蒙得只剩两个洞了。这些刚弄完,城墙上的黑影儿就冲我招了招手,我顺着一根绳索爬了上去。幸亏这几个月的习武,要不然,这事儿根本就做不到。爬上城墙,那两个黑衣人已经下到城墙外了一个。我跟剩下这个黑衣人,把那具人形包裹用绳子绑好,系了下去。绑的时候,我借机看了一眼,竟然是秀眉,整个人就像睡熟不醒一般。这让我很好奇,这些人要干什么呢?也因为这个好奇,我并没有对城墙上的黑衣人动手,而是装成他们的人,跟着他们。
一个大块头的黑衣人扛着秀眉。离得近了,看那个大个子的黑衣人,身形很像被锦儿揍了的横穹书院的那个蛮汉。这让我也有点儿后悔,我估计自己打不过这个家伙。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把秀眉弄走。
我跟在这两个人后面,走了很久,到了一处山石比较平整的地方。最前面的小个子说:“少主,现在也走了挺远了,要不咱们歇一会儿?”我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大个子轻轻放下了秀眉,席地而坐。那个小个子也是席地而坐,我却是找了大石坐了下来,手中攥着小箭匣,时时准备动手。小个子坐着说:“少主,这是第十九个了吧?这个您打算是公开拜堂,还是金屋藏娇啊?就她这个身份,应该不能公开拜堂吧?”我还是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小个子又说:“少主,这个毕竟是千灯书院的学生,州主要知道了,会不会发火啊?要真发起火儿来,您怎么办?”我还是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这时候,小个子突然反应过来了:“你不是少主,你是谁?”他连忙站了起来。趁他立足未稳,我手中的箭匣里的几十枝箭激射而出,一瞬间就把矮个子扎成了刺猬。
大个子却拿出一柄短棒一样的兵器,挥舞着打了过来。我闭着眼,往地上滚了好几滚儿,才躲开了。而我刚才坐着的大石头,嘭的一声碎成了几块儿。我刚从地上爬起来,那大个子一棒随着就横砸了过来,慌乱之间,我抽出锦儿给我的短剑,垫在身上。随着“呯”的一声,我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