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充仍是留在下邳城中,监督着王基阵营的一举一动,并与洛阳方面保持着联络。
他很快从王彧口中,得知王基明日将前往彭城国迎奉曹芳的消息。
担忧王基就要变卦,贾充立即来到刺史府衙找他理论。
见到王基,贾充劈头盖脸便开始质问:
“听说使君又要转换阵营去迎许都天子了,如此反复无常,是何道理?”
王基顿时张口结舌,此时也没有僚属在身边救场,十分窘迫,憋了半天,只得赔笑道:
“伯舆……其实对太傅绝无半分恶意,还请贵使勿要多心。”
他前日见了杜预之后,本已渐渐有了归服曹芳的想法,但经过昨日一番思索后,又总觉曹芳年少,未有实战历练,恐终非司马懿的对手。
而对于杜预所谓曹芳对自己的信重,他也是忍不住由衷地感激,以致现在心底还是隐隐想要两边押宝,两边都不去得罪。
“我多心?”
贾充火更大了,直接道出他的小心思。
“我看使君便是想要两不得罪,坐观成败对吧?”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王基慌得连连摆手,一个劲地解释。
“此番伯舆去迎天子,纯是例行公事,毕竟大魏此刻法统未乱,纲常至重,若伯舆不去,立时便要被天下人看成悖逆,那时我还如何在士林之中立足呢?”
两人便这样你来我往拉扯了半天。
贾充认识到这个官场老油条,实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可能为己所用,于是另生了诡计,便停了争论,敷衍笑着离去了。
次日,王基留功曹单固、都尉马茂守徐,自己却与敕使杜预、别驾王彧,以及上千随从,前往紧临豫州的彭城国边境了。
看着一路上的辽阔美景,王基不禁得意非凡,意气风发。
想着自己竟如此深得曹芳信重,被视作股肱之臣,更是忍不住以管仲、乐毅自许。
他不禁对着周边地形念念有词,指点江山,还以长辈之态,一脸热心地对着杜预、王彧二人教诲不卷。
知道自家刺史已是得意忘形,目空一切,王彧却也不敢说什么。
他虽明明就要比王基大上二十岁,此刻,却也不得不像无知小儿般逢迎陪笑。
那杜预却是暗自笑到牙疼,只面上还是尽可能地配合着。
王彧年纪大,终究多经人事,在一个驿馆休息之时,趁杜预不在,还是忍不住一脸焦虑地提醒王基:
“若是陛下巡幸是假,对付使君是真,该当如何?”
“胡说!”
王基正在兴头上,当即火冒三丈。
“陛下宽仁厚爱,此番召我,必无他事。”
王彧还是倾向司马懿,又问:
“若是日后太傅提出出兵要求,咱们又该如何?”
王基一时噎住,沉默半天才道:
“到那时再谈吧,想起这些,我便头痛,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王彧却不离去,只继续鼓吹:
“既如此,彧以为还是秉持两不相帮为妙,待两方快要分出胜负之时,使君再出手,方于使君,方于徐州,最为有利。”
“理是如此。”王基依然犹豫不定。“不过嘛……我等还是到那时再相机处置吧。”
曹芳一得杜预的奏报,便下诏向徐州边境进发。
他让毌丘俭留守许都,只带上陈泰、文鸯,并部分禁兵与三千豫州州郡兵。
那王基生怕慢待了天子,影响了他在天子眼中的股肱形象和崇高地位,赶路赶得可称之为疯狂,竟为此折损了好几辆安车。
这股狂劲儿,连杜预都看不下去,数次劝说天子没那么快抵达,赶路不用太过拼命,但耐不住王基就是不听。
王基认为,这番奉迎之诚,天子至少要给自己加一个征东将军吧,但最好还是给自己升一个三公,太尉、司徒、司空随便哪一个都好,以便让自己可以同老将王凌平起平坐,如此,日后自己在士林中说话也更硬气了,此事,自己可以暗示杜预帮忙上奏,毕竟他正想巴结自己嘛。
就这么一路遐想着,王基等人已是提前到达了接壤豫州的武原县。
许都与彭城只隔着陈国和梁国,其间多是平坦大道,虽有颍水和睢水,但并不宽阔。
曹芳御驾队伍在地方郡县的全力效劳下,也后脚来到了武原。
王基、王彧、杜预等人来到天子金根车旁,行参拜大礼。
王基知道曹芳此番定要重重赏他,满心欢喜,但面上拼命保持平静。
就在他将要起身之时,曹芳忽然快速下了御驾,来到他跟前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