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曹锐已经断定,这是个不学无术、沽名钓誉之徒,不知道马彬这个没眼色的是怎么看上这货的。
上来就哗众取宠,这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就厚厚的一层灰,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你就能看出是有人谋杀?
别说在场的都是一群拿刀子砍人的大兵了,就算是仵作和州衙捕班的积年老吏在场,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洗冤集录》虽然说了坠亡之处要注意痕迹,但也仅仅只提了一句“若是临高扑死,要看失脚处土痕踪迹、高下”而已。至于怎么看,看出来异样之后又如何推断案情,那是一个字也没提。
锦衣卫百户所的同僚们面面相觑,个个都有些紧张。这可是第一次进王府,别一来就丢了个大脸啊,以后在街面上还怎么混?
马彬更是着急,在心底暗暗责怪陈逸,为什么把话说得如此之满,完全不给自己留一点腾挪的后路。
不过陈逸还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只是抬手虚指道:“请二位大人上前一观。”
曹锐和马彬刚走了两步,他又突然来了一句:“好,就是这里,勿要继续往前破坏脚印。”
这一惊一乍,让曹锐分外恼火。今天他算表现得相当克制的,无非就是不想在千岁宴饮之时引起冲突而已。不过看上去,耐性马上就要不够用了。
陈逸没有受到影响,此刻的他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目光犀利,无比关注地看着地上的脚印,甚至连头也没回,就背朝着二人说道:“还请看看这个脚印。”
曹锐马彬定睛一看,是一组纤细的女子脚印,脚跟朝着洞口,脚尖朝着二楼的众人,看上去像是从洞口爬上走过来的一样。
“这……”马彬脑子转的快,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退着走的?”
“正是”,陈逸点头道:“若是自杀,脚印不会是这个样子。马副千户大人,你若是自杀,会倒着走几步跳下去吗?”
马彬嘴角抽抽了几下,心道你小子打比方就打比方,为什么要拿老子举例?旁边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不过想了想对方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还是点了点头。
这再明显不过,一般人,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吃饱了撑着,用倒退走路的方式自杀。
当然仅此一句,还完全无法足以服众,陈逸又道:“若是跳楼自杀,所谓‘跳’,那起跳之时,在坠落起点处应有单脚或双脚的蹬踏痕迹,此处一样没有。”
“如何看蹬踏痕迹?”马彬问道。
“脚印之中,后跟处清晰,前掌模糊擦滑,便为蹬踏痕。乃是起跳脚掌用力的方式所致。”
“还有,自杀时一般会向外跳,二位大人请将头伸过来看。”
这锦衣卫小旗说话没大没小的,什么叫“将头伸过来”?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马千户是暗暗捏了一把汗,但曹锐没有说什么,而是也将头探了一些过去。
头伸过去,就能从洞口看到一楼的地板,那具尸体就一动不动地躺在下面。
“外跳之时,死者起跳点与落点之间的连线,与竖直方向夹角较大”,陈逸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对方肯定听不懂,于是又改口道:“就是掉下去的地方要顺着脚印前进的方向远出去一些。”
然后指着下面的尸体:“如今尸体几乎就在洞口正下方,说明死者坠落之时,没有跳的动作。”
“综上所述,脚尖没有朝外、坠落点没有蹬踏痕、落点就在坠落点正下方,几乎可以断定,此人并非自杀。”
“几乎?”曹锐抓到了对方的字眼,这种事情怎么能模棱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