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同类的尸体意味着危险就在附近，这道理连动物都明白，可是人毕竟不一样，人总是控制不住寻根究底的冲动。

而且肖恩心里清楚得很，走不走，以及走去哪儿，都是瓦尔基里说了算。

战术手电以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顺序，把洞里能照到的部分全扫了个遍。这都是为了方便肖恩，在他走到这座万人坑边上凑热闹之前，瓦尔基里并没有打开手电筒。可是机器人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肖恩并不具备“快速扫描”的能力。

冰冷的人造光线在惨白的死人脸上一晃而过，导致肖恩几乎没办法看到任何细节。最后变成了是他的眼睛去追手电筒，而非手电筒将就他。

他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低头凝视下方的无底深渊，和一张张暴露在灯光下的死不瞑目的脸。

肖恩来自于一个和平的国度，车祸是普通人意外身亡的重要原因。他最后一次见到死人是在殡仪馆，在化妆师的努力下，逝者仿佛睡着了。哪像下面这些……个个都把眼睛睁到了最大，肖恩一度误以为他们被割走了眼睑。

这是生前遭到了极度惊吓的表现……肖恩站起来用力揉搓太阳穴，他已经受不了了。

瓦尔基里见状关闭了手电，肖恩撇撇嘴对她摆了个干笑的表情，但嗓子太干发不出声。这都怪下面的死人，死都死了，还非得用凸眼青蛙的遗容恶心他。

想着想着，肖恩又作势伸头往下看。就在他刚刚把上半身探出去的时候，原来还黑得像是马里亚纳大海沟的深坑忽然被点亮了。一团耀眼的红光破土而出，直刺夜空。这光不仅仅只有亮度，还很烫。

“啊！”肖恩跌倒在地，捂着眼睛不敢放开。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视了光源的最深处，那感觉就像和一百刚刚开启的盏探照灯来了个面对面。

“肖恩！”他听得见瓦尔基里在喊，也感觉到她冰冷又坚硬的碰触，可他不敢睁眼。因为就算闭上了，肖恩仍能隔着眼皮“看到”许多个大大小小，形状不断变化的光斑。

他捂着眼睛被瓦尔基里牵着往后走，大概过了五六分钟，被瓦尔基里一再催促，肖恩才敢重新睁眼视物。

本来漆黑的夜空被染上了一层红雾，或者说泼上了红漆更合适。这种红色是如此的霸道，以至于连地面都受到了波及，包括和他近在咫尺的瓦尔基里，看起来也被包裹在了一团朦胧的红光里。他使劲揉了揉眼，再睁开，这次好了些，至少瓦尔基里的脸看起来没那么红了。

等确认了这是光线问题而非眼球充血后，肖恩小心翼翼转过身，去直面造成这种现状的根源。

从坑底射出的不是一簇或一束光，而是一根巨大的光柱，比肖恩见过最粗的树干都粗。血红色的光柱直达云端，却又没有刺破云层，反而像是颜料泼上了画布似的扩散开来。成片的被染色的云层遮蔽了星星与月亮的光芒，让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红晕，甚至包括他那根伸到眼前的手指。

白天那会儿，明明都看不见几朵云彩的……肖恩用力捂住了眼，默数十下才睁开，瓦尔基里那张雕塑脸依旧红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