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匹马跑得快,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马儿的血统优良,无需扬鞭便可快如闪电;要么,马儿一般,但鞭子打得急,为了避免痛苦急速前行。
月考之后,于可琢的两只眼睛就像皮鞭一样不断地抽打着柳小河的后背,虽然柳小河语文考了全班最高分,但数学却低于全班的平均分。这就像西施的牙齿上有一片韭菜,尽管她长得倾国倾城,但大家都会不自觉的忽略绝美的面孔,却把注意力放在微不足道的韭菜上面。于可琢喜欢赢,更喜欢一直赢,失败这个词早已从他的字典里撕掉了,他知道柳小河的数学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将他的江山炸得粉碎。
柳小河最近很忙也很累,不断的计算和记忆让她的脑细胞始终在高速上行驶,她需要不时地喝点水给发动机降降温,为了阻止疲倦的袭击,她开始尝试喝茶、喝咖啡,喝书上介绍的各种提神醒脑的液体,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提高成绩,去完成期待。
每天中午柳小河都会和米小米一起出吃午饭,刚开始她们总是有说有笑,米小米爽朗的笑声让柳小河也非常放松。现在柳小河走得很快,米小米的大长腿也要快步跟随。有一次米小米说:“小河,你慢点走,你脑门上都走出汗了。”柳小河用手摸了一把,看完之后说:“这不是汗,这是我脑子里的水渗出来了。”
分班结束后,宿舍也进行了调整,今天宿舍里来了新同学。毛冰铎是乔春华小组的成员,考试分数不多,闲话确实不少。哪个歌星出专辑了,哪个明星闹绯闻了,昨天谁说了谁的坏话,今天谁抄了谁的作业,谁的妈妈是领导,谁的爸爸是富豪,只要不是和学习相关的话题,每一项她都是专家。毛冰铎矮胖矮胖的,肥嘟嘟的脸上长着一个肥嘟嘟的鼻子,布满雀斑的鼻子上架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速很快,当她开始眉飞色舞的讲述各类八卦新闻的时候,就像一只硕大的苍蝇围着你的脑袋不断的飞呀飞,嗡呀嗡。
毛冰铎是乔春华的内伤,上次月考,毛冰铎为小组失利贡献了很大的力量,她就像是于可琢派出的卧底,牢牢插在乔春华的心脏上。本来乔春华就不愿见到她,在教室里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因此相安无事,但现在共处一室,竟然还是上下铺的姐妹,乔春华忽然想起《三国演义》中姜维临死前的一句话:“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下了晚自习,宿舍里依然热闹,学生们像一群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麻雀,相互交流着,抱怨着,打趣着,宿舍楼变成了被点燃的炮仗,声音出现的很突然、很密集,在熄灯的一刻迅速归于平静。
柳小河的宿舍今天一反常态,从前的七嘴八舌被毛冰铎一个人的声音替代。她不断地讲述着娱乐圈发生的大小事件,诉说着班级里各种各样的不平之事,甚至于哪个男生多看了女生几眼,也被她努力放大,从家庭教育到国法校规,再到人品剖析未来展望,通过一个小小的眼神,毛冰铎就把这个男生的命运安排的明明白白。
宿舍里没有回应,毛冰铎就像是在旷野里独自演讲,但她不在乎,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所有的沉默在她眼里都是倾听,都是折服,都是崇拜。熄灯了,黑暗瞬间穿越窗台,捂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毛冰铎显得更加兴奋,因为此时,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柳小河累了,语数外、政史地用力的拉拽着眼皮,她太需要睡眠来让自己找回活下去的理由。毛冰铎的声音如同夜幕里的幽灵,低沉的、连续的传到耳边,逐渐变成两把鼓槌,毫无节奏的击打着脆弱的耳膜,把烦躁和愤怒一点点的从心中唤醒,即便是用枕巾捂住耳朵,即便是用被子盖住脑袋,依然无法阻止这种声音的传播。
柳小河睡了,睡眠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让她昏死过去。然而,睡梦中她被一串笑声再度吵醒。柳小河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两点,毛冰铎和轩辕飞絮正在讨论如何才能通过化妆和服装搭配来提高气质,两个人竟然谈的一见如故,滔滔不绝。回忆起毛冰铎那张倾全国之力都无法修饰的面容,柳小河的气愤达到了顶点。她随手拿起一本字典,用力砸在地上,“嘭”的一声巨响点亮了走廊里的声控灯,也让宿舍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