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二柱子十分无助,他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多想医生告诉他,玛瑙和孩子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她们再也不会被病痛折磨了。他们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地过好下半辈子,他想到了大女儿,极尽宠爱的女儿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走时匆匆忙忙的两个女儿在他们走了很远后还站在路边哭着挥手,她们是期待母亲和三毛都能被他带回家的,可是现在小三毛的病如此复杂,是他始料不及的。如果不能把那个没有享受他父爱的孩子带回家,他怎么给家里的孩子们交代呢?
二柱子蹲在墙角,双手抱住头,无声地哭泣着,此时的他是悔恨的,也是无助的,没有人再给他撑着这个家,也没有人替他将这个僵局打破,他似乎看到背着洋芋的玛瑙,当时是多么的绝望啊!他是多么的混蛋呢!什么能比得过亲人亲情,什么能比得过一家人其乐融融,原来幸福的家现在支离破碎,他是犯了多么大的错啊!
都说浪子回头,而他这个浪子懂得回头了,可所有逝去的岁月都回不来了,这一夜二柱子脑海里不断回忆着玛瑙的过往。他们第一个夭折的孩子,玛瑙经历的丧子之痛,谁为这场事件负过责呢?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又做了什么?是他听信别人的挑唆放弃家庭,留下她们母子自生自灭,玛瑙的绝望加失望如何能弥补呢?现在玛瑙疾病缠身。心伤难愈何时能振作起来呢?小三毛生命垂危无药可医。二柱子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毫无头绪。但这一次他没有逃避,也不能逃避,无论如何他都是玛瑙的天,他一定要替玛瑙撑着这个不幸的家。
天亮之后,二柱子把小三毛的情况给玛瑙说了。玛瑙也出奇的平静。只见她把给小三毛做的新衣新裤都拿出来,用手摸了无数遍,不吃不喝。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三毛。生怕下一刻小三毛就会离她而去。她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母子之情。
从那一天开始玛瑙寸步不离地守着小三毛。生怕错过小三毛的每一个眼神和细节。她心里多么想留住这个可爱的孩子。她比微微懂事,比迎伟可爱。这是一个集两个大女儿长处的孩子。给了她那段痛苦生活里无数的欢乐。小三毛从来不闹人,每看到妈妈累的时候从来不哭不闹,躺在她的怀里瞪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给她疲累的世界更多的安慰。玛瑙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小三毛总是轻轻地用小手抚摸着她的脸膀,好像被她抚摸过连身体都变得轻松起来,大多时候自己玩,安静得好像长大的孩子。
小三毛是她在绝望无助时候里最好的安慰。玛瑙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三毛的样子,如果小三毛离开,她要永远记住这个可怜无辜的孩子。让她在记忆里永生。
噩耗还是来了。那天早上,小三毛高烧不退,医生和护士抢救了一整夜都没有留住小三毛,小小的身体在玛瑙面前渐渐地失去了生机。如第一个孩子一样,玛瑙抱着坐了一整夜,她如一座雕像,一动不动,没有人敢劝,也让人无不落泪。每个看到这种情形的人都忍不住泪流满面。那些曾经和小三毛一起欢欢笑笑的医生们都来给小三毛送来礼物,但是人死亦不能复生。小三毛还是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了玛瑙,变成了一首动听的乐歌离开了这个世界。
玛瑙的世界再一次崩塌了。但是她出奇的冷静,她让二柱子抱着小三毛送到大皇寺对面最高山的上,把小三毛安顿好,不要让她受别人打扰。她是看着二柱子一步步走上那座山的,就好像送别远行的亲人,那个小小的光点在她的心里如一颗星星,一盏明灯。
然后看到二柱子一步步走回来的,怀抱里空空如也,她收拾好行李让二柱子办理了出院手续,抱着矿里送来的一小碗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皇寺医院……
曾经在玛瑙暮年时分,也是生病住院期间,作者带她回家路过那个叫大皇寺的地方,玛瑙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当年小三毛的栖身之地。她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座山,那里有她的希望和寄托。听到她这样说,也抬起头看着那座山,顿时觉得特别亲,那里有玛瑙的希望,那个和作者素未谋面的亲人。也是玛瑙记忆里最深情的地方,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只要路过那条路,依然会抬头看看,又或者在替玛瑙守着她心里的光明与快乐。替她记住那个叫小三毛的亲人。
在玛瑙出院回家不久之后,矿里迎来了新的改革机制,介于二柱子家里的特殊情况,矿上破格为二柱子转了正,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国营单位职工,也有了市民户口。有了更好的待遇,也有了固定的收入。
微微和迎伟也上了初中了。村里也将由集体经济转成单干机制了。在这最后一年里,社里给玛瑙派了一项新活,就是桃树峁上有一片地种着土豆,因为出苗不好补了一些红豆。现在需要收割回来,土豆归社里,红豆归个人,玛瑙一看这是个好时机,就和仲科家嫂子一起承包了下来,嫂子一脸的不愿意不住地抱怨。
“二婶啊,都知道那片地里收成不好,你要那干嘛呢?”嫂子不情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