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贵说完,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附耳过去,低声说道:“金尾王有心与我等共创大业,还暗授刘县长为镇南将军、我为平南将军。若主公愿同举大事,我必上表金尾王,保举主公为使持节、都督唐文州诸军事,兼任角凉督守。届时你我上下同心,何愁英雄无名?”
“好!”张朝一咬牙,下定了决心,恨恨道:“是朝廷待我不公在先,我没有什么对不起朝廷的!反了,反了!”
言讫,张朝回忆起往事。
距今十七年前,汉云国赤礼七年、防陵国天纪二年。
张朝时任防陵国静浙督尉,与其胞兄静浙督守张伯政同守静浙郡。
忽有一日,二人因疏于防备,遭受汉云国大军奇袭,于是未战而先败,导致静浙郡失守。张伯政担心受到防陵末帝防陵皓责罚,遂没有上奏此事,因此被汉云国主将羊预借机施以离间计,最终遭防陵皓下令夷灭三族。
只有张朝一人闻讯逃走,幸免于难。只因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他遂修书一封递交给羊预,归降于汉云国。
又过两年,防陵国败亡,防陵皓也被迫归顺汉云国。张朝再四上奏,冀望朝廷能将防陵皓就地正法,以血心头之恨。
但武帝汉云炎不仅没有处死防陵皓,反而还封他为“归命侯”,并赏赐他华美衣服、金银珠宝无数,将他养在宫中。
张朝对此事始终难以释怀,由是对朝廷心生怨愤。那日追杀贼人之时,从贼将处截获的书信,正是满贵让人递交给张朝的。恰巧因缘际会,这封书信到了张朝手中。张朝这才得知,原来满贵早已与金尾越暗中勾连,只等自己来到罗赤县,兄弟们同举大事。
为了报仇雪恨,同时也是为了一己私利,此举正中张朝下怀。
“从今日起,我张仲觐便是使持节、都督唐文州诸军事、角凉督守,你满富先便是持节、监唐文州诸军事、角凉督尉,刘县长为假节、督唐文州诸军事、角凉主簿。此处事无巨细,皆由我张仲觐决断,不必事事都劳烦金尾王过问。”
“张督圣明之至,刘仁愿效死力,以为张督图谋大计,共取社稷。”刘仁一脸邪笑,逢迎起了张朝。
刘仁心里清楚得很,张朝这是想自立门户。加上他知道金尾越的为人,如果跟着金尾越,那么自己将永远都只是金尾越的一个棋子。还不如跟着张朝,说不定以后能当个二把手,甚至进一步控制张朝,自己成为幕后的主子。
此时众人嘴上说着,脚下已经来到县长府邸内坐定。正谈话间,忽闻府外马蹄阵阵,嘶鸣震天。
张朝、刘仁及满贵等人循声出府,只见十数员贼将率领着数百个贼兵,此时正在街巷之中呼喝呐喊,横行霸道,肆意抢掠百姓,滥杀无辜。
见此情形,张朝下意识地准备拔刀迎敌,却被刘仁、满贵微笑着捉肩拦住。
“刘县长、满富先,你等这是何意?”
张朝一脸疑惑,手中却不肯收回环首刀,始终警惕地看着那群贼军,随时准备与他们交战。
“哈哈,张督有所不知。”刘仁说着,挪开了放在张朝肩膀上的手,指向那群贼军为首一人,冲张朝笑道:“此人乃是西方完颜氏家主,复姓完颜,名唤尚突,与刘仁有过命的交情。”
说完,刘仁又指着另外的三个年轻蛮将,接着说道:“这是他的三个儿子,完颜尚龙、尚虎及尚豹,俱是西方英豪。”
“这完颜尚突既是你的好友,又为何率兵来掠夺你的城池?”张朝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
说到这里,张朝忽然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百姓竟然都从屋内、摊子上取出兵器,与那些贼军混战一处。
至于刘仁麾下的县兵,却始终作壁上观,视若无睹。而那些贼军,也如同约定好了一般,并不与县兵们交战。
百姓们由于没有甲胄护身,兵器也老不堪用,加上常年挨饿造就的瘦弱躯体,在那群身披精铠、手握锋刃的贼军面前,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看到此处,张朝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顾不得这些百姓的死活。
“张督,这便是我刘仁的生财之计。”
言讫,刘仁拉着张朝的手,领着他径直来到城东的船坞前,指向停靠在那里的数百艘艨艟及数千艘舰船,以及正在上面演练的万余水军,脸上尽显自鸣得意。
原来这刘仁的生财之计,便是让完颜尚突每隔一段时间就率兵来到城里抢掠百姓,又在完颜尚突走后派兵“救援”百姓,并“建议”百姓们用钱粮购置府中封存的前朝兵器与病弱不堪的老马,以此用来抵御完颜尚突的贼军侵袭。
百姓们明知前朝兵器早已因生锈、破损、老化等原因而不适用于战争,但无奈手无寸铁,又得不到实际的保护,更杀不了有重兵守卫的刘仁,只能高价购置这些破铜烂铁,拼死守护自己与家人的性命及家产。
望见这些艨艟及舰船,张朝只余一脸惊愕。纵是当年号称水战无敌的防陵国,战舰数量也只是比刘仁这里的稍多一些。
可见这刘仁,在生财这一方面确实有一手。要知道,他只是个罗赤县县长。而角凉郡是全国出了名的贫瘠之地,至于罗赤县更是穷山恶水。
“张督,有刘仁这一万三千名精锐水军,再加上完颜氏一千六百铁骑、一万二千步兵,还有郝辅余下的二、三万贼众,我等何愁大事不成?”
刘仁说到这里,忽然眼珠一转,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道:“若能蒙得张督不弃,刘仁愿将麾下水军尽数交由张督统率。只要刘仁一句话,完颜家也定会听命于张督。届时张督与刘仁掌控水路,陆路则由完颜家负责,必能夺得天下。”
“目前最主要的是,如何解决陶俶这个老东西。”张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别看官军人少,这老家伙可是神勇无敌。”
“哈哈,张督过虑了。”刘仁此时站起身子,一脸阴笑,低声问道:“不知张督可还记得一件事,那金尾越的外祖父是怎么死的?”
“金尾越的外祖父?”张朝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顿时睁大了眼睛,说道:“你的意思是想借金尾越之手,除去陶俶?”
刘仁没有答话,只是回以阴笑。
原来这金尾越的外祖父,正是当年肥吹国的征东大将军葛诞。葛诞因不爽大将军司昭的各项举措,遂起兵叛变,并求援于防陵国。
防陵国当即派出陶钦、陶俶父子,命二人率兵援助葛诞。父子二人进城一段时间后,因人心不齐,导致守军屡战屡败。为了节约粮草,陶钦遂向葛诞提出建议,让他释放城中所有俘虏。
葛诞与陶钦意见相左,又心生嫌隙,于是将他杀害。陶俶见父亲被杀,无奈之下只能独自跳下城楼,投降于司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