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大雨宛如人生中的一场突袭,总会回归烈日晴空之常态,但烈日也无法晒干运河溃堤的千里水泽。
那些星罗棋布、泛着涟漪和游鱼的泥塘阻碍了中部地区的交通。
官廷动用上千奴隶,半个多月后方疏通主要道路。
接下的两个月,钦差、诸侯军、商队、雇佣军、仆从国的队伍,如蚂蚁般四处奔波。部分军队先行前往月神谷前线,剩下的则前往都城礼萨待命御驾。这静待之中,却率传来夏海诸部叛乱的消息。伊诗达尔破坏了达尼思亲王的招抚工作,在他的撑腰下,夏海诸部劫掠商队、骚扰城郊,给北部地区增加了防卫压力。
远在天边的事情虽急尤缓,都城里却也变得不太平,街头巷尾市民们担忧、激动的议论着诸如旧都的难民、某某大诸侯的不臣之心云云。一时之间商铺歇业、盗贼频频出没,再加上大军云集都城,军中的军痞趁闲四处生事,令城市的治安压力陡增。
这些消息传入宫里无不令君主日愁闷,伊仕麦平时只能在服侍衣食起居上越发谨慎来为君主分忧。他闲时曾想,如果努拜尔碰见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拿他撒气。这些天他很少留在宫里过夜,他还是会在回府的路上去街市闲逛,稀疏的商品让他越发感觉战事带来的紧张。
数日,他听到了托克里奉达拉杰之命回宫详报军情的消息。在议政大厅,他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托克里,他说月神谷防线尚能应对,前线将领们建议朝廷收缩防线,防止周边局势进一步恶化,日后伺机反攻。新君和几位主臣对此没有明确的回复,只是勤勉了几句便令托克里回营。伊仕麦本想与托克里问询下好友达拉杰的近况,但看他急匆匆的形色便放弃了去打扰。
第二天,天光微亮托克里便骑马出城,同时曼尼普尔被派往南方催税,努拜尔的使臣也在此时抵达礼萨。
议政大厅里,努拜尔的来使先表达了南部人民的忠心,另汇报格兰舰队对海域的骚扰,向君主请求出兵授权。经过一番问询和答复,最后新君说“阿克德城主已是为国分忧,代我向他致谢,他本人不必亲临战场。”
午后一辆牛车来到契尼德府邸,是使臣特意来拜会伊仕麦并转交给他一封努拜尔亲笔信。使者是伊仕麦在阿克德时的故交,两人对饮到天黑直方在青石小巷里送走使者。
回到房间后他略感疲惫的长舒一口气。那封努拜尔的信中只是问候、无关紧要的近况和回忆两人的交往,但他知道阿克德贵族们在努拜尔父亲活着时候便阳奉阴违,如今他们必不会如此痛快的认同努拜尔阿克德城主、南境守护之位。更何况还有礼萨的君主,他们一直想让南部的朝廷官吏取代努拜尔家族乃至整个南境的贵族权力。
此时此刻或许唯有豪门深闺中尚有太平岁月。
他看着姐姐抱着猫咪说笑,一家人吃瓜的幸福样子,心想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最后的亲人。翌日,在花园大石榴树旁的书房里,他摊开文件,翻看收集来的关于雷玛的信息。
雷玛拥有漫长的海岸、绵密的山川、四百多座城市和十几个附属国。那里的人分为国民、野民和奴隶。国民中住在首都的成年男人有参政议政的权力,野民指外国人和山中的部落民。奴隶则没有任何自主权,属于主人的财物。而雷玛皇帝是在几个皇室家族中选出。见过当今雷玛皇帝的人都说他看起来像个豪爽的土匪,他开疆拓土之功甚巨,因此下一任皇帝无可争议的会在他的儿子中诞生。
但二子伊诗达尔与继母,也就是当今皇后,不和。当他被派往遥远的东方时,人们大都以为他会被就此打压下去,没想到他却以数万人取得了显著的战果。这一方面得益于他出色的能力,另一方面得益于贵族子弟奈尔菲斯以及诸将的鼎力支持。
议政大厅的案牍上有这些雷玛将领的信息,新君对伊仕麦也不避讳这些,允许其过目。
这些敌将大部分出身名门望族,虽然有几位不见家世,但也多是伊诗达尔的旧相识。奈尔菲斯便是诸将中的首位。
他是此次东征的副统率,仅次于最高统帅伊诗达尔。其他人譬如伊诗达尔的童年玩伴苏拉、特拉斯以及统率左军的伊诗达尔的堂兄弟克诺索斯,这些人也与伊诗达尔亲厚,但都无法如奈尔菲斯。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奈尔菲斯是伊诗达尔的伴属。
这是雷玛的上层勋贵们的习俗,他们会选择稍年长贵族少年为自家子弟的伴读,教习一些礼仪和武艺,必要时刻还会作为护卫。奈尔菲斯与伊诗达尔便是这层关系,因此两人见面没有君臣之礼,营帐永远挨的最近,行军也会并排一起。得益于此,奈尔菲斯家族的其他成员也被伊诗达尔重用。
除了奈尔菲斯,另有一位和伊诗达尔同长于宫廷之人。
东来的军队中有仆从国的属军五千多人,他们全被交由格兰的王子———格拉纳兹。他是格兰王位继承人,当今格兰摄政王里奥的堂弟,与伊诗达尔一同在宫廷长大,资料上说两人关系如兄弟,因此此次征战伊诗达尔执意带上他,攻克泰丰城战役便是格拉纳兹亲手指挥。读到这里,伊仕麦想起了他与努拜尔,他们关系也很密切,只是他想自己并没有为努拜尔攻城略地的能力。
除了这些亲眷派的将领,还有皇帝指派的军官伊兹哈飞,哈索方斯,以及商人之子阿尼耶等人,其中阿尼耶是唯一一个与伊诗达尔关系尚浅但主动请求跟随东征的人,他的父亲是一位大香料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