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砰砰的火铳声响起,弹丸与箭矢在最短的距离内射向了最密集的敌人,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响。而早已被平安部暴行激怒的燕军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们敢迎着火力继续向前,疯狂地探出长矛对刺。
顷刻间,前排的燕军甲士死伤惨重,无数尸体倒伏在地,仿佛平地升起了一道错落的黑色礁石;在岩缝间,流淌出鲜红的,触目惊心的血河。
但燕军前仆后继!眼看前方稍稍受挫,无数人在他们海潮般的队列中高声呐喊:“杀贼!杀贼!继续冲啊!”
一声声的高喊汇集到一处,仿佛深海中即将孕育出可怕的怪兽,又仿佛有巨人往沸腾的火山中泼入热油,于是猛然炸开,声响骇人之极。
“娘的,你们才是贼!”平安的部下有人连声喝骂。
勇猛异常的燕军甲士顶着满身的箭矢狂奔向前。他们有人纵身跳跃进防守方的阵线,用自己连带甲胄的重量撞击防守者。力气够大而且不怕死的话,拼一条人命,一次就能撞倒五六人。也有人匍匐着,从地面爬过枪矛刺击的生死线,然后忽然暴起,挥刀左右横扫。
两军正面厮杀到一处之后,起初两军的接触线还能保持清晰,但没过多久,人与人的扭打撕扯、部队与部队的穿插绞杀就扰乱了整条战线。
在血蛇狂舞的范围中,刀剑斫击躯体,枪矛彼此对刺,甲胄碎裂崩飞,肢体破烂残缺,飞舞的血沫甚至掩盖了翻滚的尘土,将腥臭的血气灌入每一名战士的口鼻。
安陆侯吴杰在靠前指挥的时候,不慎中了一支流箭,箭矢贴着右眼眉骨下方刺入,然后透出面庞外侧,在鬓角前方露出一个尖角。血流得不多,但吴杰的右眼瞬间就看不见了。他又不敢拔箭,只能捂着额头僵立,只觉得疼痛像是火烧火燎般蔓延开来,愈来愈剧烈。
负责持盾翼护主将的亲兵眼看此景,害怕得两腿发抖亲兵首领吴武猛地推开他,着急地对吴杰道:“右边遭到燕军猛攻,队列已经松散了!侯爷,咱们已经坚持不住了,赶快派人向将军求援吧!”
吴杰点了点头道:“平安将军自会前来支援,吴武你先带领亲兵前去堵住缺口!”
扈从们眼中冒火,大喊着拔刀举矛,向着阵列的右翼方向冲去。可这时候,燕军将士已经渗入到队列内部,并不断扩大右翼的缺口。
吴武挥舞长刀,接连砍到两名冲来的燕军士卒,可是第三个燕军士卒凭着重甲挡住了他的斩击,同时呐喊着挥刀,砍断了吴武的左腿。吴武狂吼一声,像野兽般扑到那燕军士卒身上,用刀刺他,又去咬他的脸。
如此凶恶的姿态使身前的敌人同时往后退开,片刻后隔着数尺用长矛刺他,将他刺死了。
与吴武同行的亲兵们也先后战死。
待吴杰试图再度发起反击的时候,队列的崩散从右翼延伸到了中段。将士们不得不结成密集的小阵,与涌来的燕军两面、甚至三面、四面作战,形成犬牙交错的缠斗局面。
这已经无关吴杰的指挥,而是出于边军基层军官本能地反应。每一名军官都竭力维持败而不溃,牢牢地贴住燕军、与他们持续纠缠。
中军阵里,平安部将们眼看这情形,纷纷失色。